世界,寂静无声。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云芷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是斩荒沉重得如同山岳、却又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的身体。她纤细的手臂环抱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不让他的头触碰到地面。可她的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叶。
温热的、带着他独特冷冽气息的液体,黏腻地浸透了她的前襟,此刻正迅速变得冰凉,如同她此刻的心。
她低头,看着他。
看着他胸口那个碗口大小的、边缘呈现诡异湮灭状的空洞。空洞里,没有鲜血淋漓,没有脏腑碎片,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那漆黑,如同活物般,正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他坚实的胸膛肌肉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变得灰败、干瘪。
她甚至能透过那个空洞,看到他身下冰冷的地面。
她的手,一只仍死死地、徒劳地按在那个空洞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片死寂,想堵住那不断逸散的、代表着他生命本源的漆黑魔气。另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抚上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冷。
刺骨的冷。
他的体温,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逝。曾经炙热得仿佛能灼伤她的肌肤,此刻却冰凉得让她指尖发麻。
“斩荒……”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轻得几乎听不见,“斩荒……你醒醒……你看看我……”
没有回应。
他紧闭着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得……令人心慌。那双总是燃烧着暴戾火焰、或翻涌着深沉痛苦的猩红眸子,此刻被掩盖在薄薄的眼皮之下,再也看不到丝毫光彩。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起伏。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伴随着细微的、如同漏风箱般的嘶声。而呼气,则绵长而冰冷,带着一种生命走向终结的死寂。
“不……不要……”云芷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混合着他胸口的“血迹”,晕开一片暗红的水渍。她徒劳地用手去捂那个空洞,可那虚无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她的手指触碰到边缘,只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绝望的虚无感。
堵不住……
根本堵不住……
他的生命,正如同指间流沙,无论如何紧握,都无可挽回地飞速消逝。
“尊上!”沉渊第一个冲破祭坛的力场压制,踉跄着冲到近前,看到斩荒的模样,这个一向沉默如铁的影卫,身体猛地一晃,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几乎站立不稳。他单膝跪地,伸出手,想要渡入魔元,可他的魔气一接触到斩荒胸口那诡异的虚无空洞,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消融,反而加速了那漆黑的蔓延!
“没用的……”青蘅医仙也赶了过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蹲下身,指尖泛起柔和的白色光晕,轻轻按在斩荒的腕脉上,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是……是‘寂灭魂光’……直接湮灭神魂本源!魔魂正在……溃散!”
魔魂溃散!
这四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云芷最后一丝侥幸!她浑身一颤,抱紧斩荒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救他……青蘅前辈……求求你……救救他……”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向青蘅,眼中充满了卑微到极致的乞求。什么春神转世,什么前世今生,此刻她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普通女子。
青蘅看着云芷那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气息几乎已经完全消失的斩荒,沉重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惜:“寂灭魂光……乃是上古禁忌之术,中之……神魂会从最核心处开始崩塌,直至彻底化为虚无……无药可救……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
云芷的瞳孔骤然扩散,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一片灰白。耳边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无力回天……
他要死了。
斩荒要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口鼻,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那个霸道地闯入她生命、强取豪夺的魔头……
那个喜怒无常、时而残忍时而脆弱的疯子……
那个在她最无助时,会别扭地给予一丝庇护的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