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上,风声裹挟着远方联军震天的讨伐声,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拍打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身前,是斩荒沉默如山、却每一寸线条都绷紧着痛苦与隐忍的背影;身后,是即将崩塌的结界,和百万双被谎言蒙蔽、充满敌意的眼睛。
云芷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叶子,随时可能被撕碎。
脑子还是乱的。
“祭品”两个字,像烙印一样烫在心头,带来阵阵屈辱和寒意。
师尊月无垢那副撕下伪善面具后、赤裸裸的算计和狂热,不断在眼前闪现,让她作呕。
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月无垢对斩荒过往那颠倒黑白的指控,以及斩荒那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悲凉与嘲讽的冷笑。
信息太多了。
太残酷了。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冲垮了她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和信仰。她需要时间厘清,需要空间思考。
可是,战场不给。
命运不给。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缕初醒的神力,正因为心神的剧烈动荡而躁动不安,如同惊弓之鸟。她也能看到,前方斩荒那看似稳固的背影,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千年的旧伤,被至亲(虽是伪善)如此污蔑的滔天冤屈,还有眼前这看似必死的绝境……任何一样,都足以将一个人彻底压垮。
她该怎么办?
相信谁?
相信那个将她当作“祭品”培育、满口仁义道德却行径卑劣的师尊?
还是相信这个将她强行掳来、喜怒无常、双手沾满血腥、此刻却用沉默承受一切的疯批魔尊?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一切,独善其身。可这修罗场,哪有独善其身的可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斩荒的背影上。
看着他紧握魔剑、指节泛白的手。
看着他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挺直的肩胛骨。
看着他颈后那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带着旧伤痕的凌厉线条。
忽然,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如同沉入水底的碎片,纷纷浮上心头。
是他,在她被赤炎逼入绝境、恐惧绝望时,不顾自身重伤,远程渡来魔元,引导她爆发的神力。
是他,在她神力耗尽昏迷后,将她安置在魔宫最安全的禁地,而非继续囚禁或利用。
是他,刚刚在她心神巨震、险些崩溃时,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用宽阔的背脊,为她挡住了所有恶意的目光和攻击。
也是他,在听到月无垢那番诛心之言时,选择用沉默承受,那沉默下的痛苦,真实得让她心脏揪痛。
这个男人,是疯的,是偏执的,是危险的。
他曾经伤害过她,折辱过她。
但奇怪的是,在剥离了“替身”那层扭曲的滤镜后,云芷发现,自己似乎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疯狂表象下的某些……本质。
他的恶,是摆在明面上的,如同灼人的烈焰,带着毁灭的气息。
而月无垢的恶,却藏在温润如玉的皮囊下,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更阴冷,更令人胆寒。
更重要的是……通过那次神魔之力的诡异融合,通过那同生共死契的微妙联系,她似乎能隐约触碰到他灵魂深处……那片被疯狂和仇恨掩盖的、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未曾完全泯灭的……荒芜之地。
那里,有对失去挚爱刻骨铭心的痛。
有被至信背叛后无法消解的恨。
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对温暖和救赎的……卑微渴望。
这些感受很模糊,如同雾里看花。
但比起月无垢那些听起来“完美”却漏洞百出的谎言,这些源自直觉和细微感知的“真实”,反而更让云芷的心……偏向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