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夜,越来越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那令人不安的死寂和压抑,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连空气中漂浮的魔气微粒,似乎都变得滞重、粘稠,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腥甜气息。
沉渊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行在魔宫最核心区域的阴影之中。
他的玄铁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露出的那双眼睛,锐利如终年不化的寒冰,扫过每一处廊柱的转角,每一片殿宇的飞檐,每一道看似平静的阵法光晕。
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落地无声,却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手一直虚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腹感受着剑鞘上冰冷的符文凹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压制住心底那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
太安静了。
安静得诡异。
赤炎的残党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往日那些惯于惹是生非、试探底线的小动作彻底消失。就连魔渊深处那些依靠吞噬负面情绪和混乱能量滋生的低等魔物,也反常地沉寂下去。这绝不是屈服,而是……暴风雨前,将所有力量收缩回拳头,准备致命一击的征兆。
还有那股若有若无、令他极其厌恶的阴冷气息……虽然飘忽不定,难以捕捉具体源头,但沉渊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墨渊!那个从尊上残魂中诞生的心魔,不仅没有因为尊上近日稍显稳定的情绪而削弱,反而像是找到了某种凭依,变得更加活跃,更加……充满恶意。
它一定在暗中窥伺,与赤炎勾结,等待着最佳的发难时机。
而时机……沉渊的目光投向禁地寝殿的方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凝重。尊上为了带云芷姑娘去看星河,连续两次强行施展大神通,神魂消耗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如今又值魔渊阴气周期性潮汐上涨之时,正是尊上需要静心固魂、最为脆弱的阶段……
内外皆敌,时机险恶。
不能再等了。
沉渊的身影在一根巨大的、雕刻着狰狞魔像的梁柱阴影中彻底凝实。他闭上眼,仿佛在倾听风的声音,感知着魔宫能量脉络最细微的波动。几息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复杂、闪烁着幽光的符印。符印成形瞬间,便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迅速扩散出去。
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调令,直接作用于他麾下最神秘、最强大的力量——幽冥卫。
不过片刻,十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沉渊周围的阴影中。他们全身笼罩在特制的黑色斗篷里,脸上戴着与沉渊同款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泄,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这就是幽冥卫,斩荒手中最锋利的暗刃,也是沉渊最后的底牌。
“第一、第三小队,”沉渊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任何情绪,如同冰碴摩擦,“化整为零,潜入禁地外围所有阴影层、能量节点、通风暗道。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试图靠近寝殿千丈范围内者——无论身份,无论缘由——杀无赦。”
“是!”幽冥卫齐声低应,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话音刚落,十几道身影如同融化的蜡像,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