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
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想弄清楚，这具躯壳里沉睡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灵魂。
是那个他记忆中被美化、神化了的、完美的春神素婉？
还是……一个独立的、名为“云芷”的、拥有着自己灵魂印记的……全新存在？
斩荒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虚软的身体，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魂撕裂的剧痛和身体透支的虚弱，但他不管不顾。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死死锁定在云芷身上。
他一步一步，挪到玉榻边。
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占有欲。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他缓缓坐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伸手去触碰她，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他只是坐着，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将她沉睡的容颜，重新铭刻进灵魂深处，用全新的、剥离了所有幻象的眼光。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谨慎，伸出了手。
指尖，因为虚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去握她的手，也没有去抚摸她的脸颊。
而是……将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虚悬地，停在了她眉心上方一寸之处。
那里，是神魂本源、灵台识海所在之地。
也是青蘅所说的，神格印记沉睡之处。
他想感受一下。
感受一下，那里面……是否真的沉睡着……他追寻了千年、恨了千年、也爱了千年的……那个“她”的气息。
他的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魔识。这丝魔识，不再带有任何侵略性和破坏力，而是变得极其柔和，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着那寸肌肤之下、那灵魂的最深处……探去。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也仿佛……在触碰一个，他既渴望证实、又隐隐恐惧面对的……真相。
他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祈求能感受到一丝熟悉。
又恐惧于……感受到的，是完全的陌生。
或者……是比陌生更可怕的、带着谴责意味的……排斥？
指尖，终于轻轻落下。
隔着微不可察的距离，悬停在眉心。
斩荒屏住了呼吸。
整个禁地，仿佛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同陷入了凝滞。
等待着……一个答案的揭晓。
或者说。
等待着……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重逢，或……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