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禁地,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外界的风暴与血腥,被沉渊以铁腕手段隔绝在外,未能侵扰此处分毫。
唯有那盏魂灯上幽蓝的火苗,在死寂中固执地跳跃,成为衡量光阴流逝的唯一标尺,也牵系着斩荒全部的心神。
斩荒盘膝坐在玉榻边,如同一尊被风蚀雨打的石像,比前几日更加枯槁。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痕,连呼吸都轻浅得几乎难以察觉。周身那点微弱的魔元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同生共死契,如同一根贪婪的、无形的管道,日夜不停地从他残破的神魂本源中,抽离着力量,涓涓细流般注入云芷那近乎死寂的识海。这种持续的、细水长流般的消耗,比一次性的重创更加磨人。它不致命,却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根基,让他如同一个不断漏水的容器,日渐干涸。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像一块被反复拧干的破布,再也挤不出一丝多余的水分。每一次契约之力的运转,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空虚感。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他的全部意志,都凝聚在维系那缕脆弱的魂光上,如同一个濒死的旅人,死死抓住悬崖边最后一根藤蔓。
日复一日。
他不知疲倦地、机械地重复着滋养的过程。将自身暴戾的魔魂之力,小心翼翼地炼化、提纯,化作最温和的本源魂丝,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那布满裂痕的琉璃器。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反噬的痛苦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时常会因为神魂的剧烈刺痛而猛地痉挛,咳出暗红的血块,但他总是立刻强行压下,目光死死锁定在魂灯上,生怕因为自己的丝毫波动,影响到那缕微光。
希望,渺茫得如同浩瀚冥河中的一粒沙。
但放弃的念头,从未在他心中升起。
只要那点火苗不灭,他就不会停止。
不知是第几个日夜交替。
斩荒正凝神引导着一缕极其细微的魂力,试图温养云芷心脉附近一缕特别黯淡的魂光。他的意识因为极度疲惫和痛苦而有些模糊,全凭一股本能般的执念在支撑。
就在这时——
一种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顺着契约的联系,如同投入古井的一粒微尘,轻轻荡入了斩荒近乎麻木的感知中。
那波动,太细微了。
像蝴蝶翅膀拂过水面。
像冬夜雪花落在掌心。
像……心脏,极其缓慢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斩荒整个人猛地一僵!
盘坐的身形瞬间凝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那因为痛苦而半阖的眼眸,骤然睁开到极致!布满血丝的猩红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癫狂的光彩!
是错觉吗?
是过度期盼产生的幻觉吗?
还是……又一次反噬前的预兆?
他不敢动,甚至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那一丝微乎其微的感应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死死地盯着云芷的胸口。
那里,依旧平坦,没有丝毫起伏。
但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般的微弱震颤……是真的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斩荒几乎要以为那真的是自己的幻觉,眼中的光彩逐渐被更深的绝望吞噬时——
又一下!
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不再是虚无的波动,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极其微弱的……搏动感!
源自云芷的心口!
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萤火,间隔长得令人心焦,但那确确实实是……心跳的迹象!
不再是完全的死寂!
不再是冰冷的“活尸”!
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如同被厚厚冰雪覆盖的种子,在经历了漫长寒冬后,终于……挣扎着,透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绿意!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剧烈颤抖的抽气声,从斩荒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不是痛苦的痉挛,而是一种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激动!灰败如死灰的脸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