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着夜色,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蹑手蹑脚地溜到殿门附近,透过门缝拼命向内张望。当她看到云芷如同破碎的布偶般瘫在玉柱旁,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她想进去,哪怕只是擦擦阿芷额头的冷汗,可是殿门紧闭,禁制森严,她连靠近都不能。她只能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透过那细小的缝隙,看着里面那个曾经会对她微笑、给她讲人间故事的身影,一点点被死气吞噬。最终,在巡逻魔卫的脚步声靠近前,她只能含着泪,一步三回头地、绝望地逃离。
这些细微的动静,昏迷中的云芷一无所知。
她的世界,已经收缩到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身体内部无尽的痛苦。
低烧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梦魇,炙烤着她的神魂,眼前不断闪现光怪陆离的碎片。有时是灵溪宗漫山遍野的春花,转眼便被滔天的魔火吞噬;有时是斩荒那双猩红的、时而疯狂时而冰冷的眸子,逼近到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有时又是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水,将她淹没,窒息的感觉无比真实。
身体内部,更像是一个残酷的战场。那副镣铐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扎根在她的脚踝,疯狂吮吸着她赖以维系的最后一点本源。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像沙漏里的沙子,无可挽回地、加速地流逝。每一寸经脉都像是被针扎般刺痛,又像是被冻僵般麻木。心脏跳动得异常缓慢而沉重,每一次搏动都耗费着巨大的能量,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她蜷缩在玉柱旁,像一朵暴露在严冬寒风中的、即将凋零的花。花瓣枯萎卷曲,颜色褪尽,只剩下最后一点勉强维系形状的脆弱躯壳。脸色是一种死气的灰白,嘴唇干裂出血痂,眼窝深陷,露在外面的手腕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清晰可见青紫色的血管。
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在极其贴近时,才能感受到她鼻翼间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的气息。胸膛的起伏微乎其微,间隔时间长得出奇,仿佛每一次呼气,都可能成为最后一次。
她不再有任何反应。
无论是侍女为她擦拭身体、更换污浊的衣物,还是试图喂她一点流食,她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眼神涣散空洞,偶尔睁开,也只是茫然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影,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仿佛她的灵魂,早已提前一步,离开了这具正在快速崩坏的皮囊。
望舒殿,彻底成了一座等待死亡降临的墓室。
而墓室中央那盏微弱的烛火,在越来越急的寒风中。
火光摇曳,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