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斩荒背对着她,站在榻边。玄色的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还未完全系好,露出线条流畅却紧绷的背部肌肉。墨发披散,遮住了他大半的侧脸。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他侧头时,眼角余光扫过榻上时,那眼神。
那不是愤怒。
也不是昨夜那种毁天灭地的疯狂。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极度震惊、深可见骨的悔恨、浓烈的自我厌弃,以及……一丝清晰的、针对她的,迁怒和……厌恶。
是的,厌恶。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玷污了他神圣记忆的、肮脏的东西。
那眼神,比昨夜施加在她身上的任何暴行,都更让云芷感到刺痛和……冰冷。
他迅速整理好衣袍,系带的手指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无法忍受。
然后,他迈开脚步,几乎是逃离一般,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殿门。
背影僵硬,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仓皇和孤绝。
“砰”的一声轻响,殿门被合上。
隔绝了外面渐渐亮起的天光,也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偌大的寝殿,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云芷一个人,蜷缩在凌乱不堪的床榻上,裹着破碎的衣衫,周身冰冷。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离去时带起的、那一丝冰冷的微风。
以及,他最后那个,充满了悔恨与厌恶的眼神。
云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晨光落在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她空洞无神的双眼。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看着空荡荡的、华丽却冰冷的寝殿。
身体各处的疼痛,此刻清晰地传来,一波接着一波。
但都比不上心口那片,被他的眼神瞬间冰封的荒芜。
原来……
最痛的,不是被他错认成别人强行占有。
而是他清醒后,发现占有的只是“别人”时,那毫不掩饰的……悔恨与厌恶。
她这个替身,连在他疯狂时充当幻影的资格,都在他清醒的那一刻,被彻底剥夺了。
剩下的,只有不堪和……污点。
云芷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早已在昨夜流干了。
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麻木。
她拉过凌乱的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住,蜷缩进最深的黑暗里。
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令人窒息的现实,和那锥心刺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