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殿内,熏香袅袅,驱散着魔宫深处特有的阴冷气息。
窗外依旧是永恒的血月和不祥的魔云,但殿内的气氛,却与之前剑拔弩张的压抑截然不同。
云芷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那是斩荒前几日命人送来的,据说是某个覆灭仙门的藏书,内容晦涩,多是些基础的吐纳法门和灵草图谱。
她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书页上,神情专注而平静。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柔顺。
琉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煮着茶,眼角余光不时瞥向云芷,眼神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和困惑。
自从寒潭事件后,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有明显的恐惧,也没有了倔强的反抗,整个人沉静得像一潭深水。可这种沉静,反而让琉璃更加不安,总觉得水下藏着看不见的汹涌暗流。
殿门外传来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琉璃手一抖,差点打翻茶壶。
云芷捻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匀速的翻动。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将身体坐得更直了一些,姿态依旧保持着阅读的专注,却无形中透出一种恭谨。
斩荒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玄衣墨发,猩红的眸子如同以往一样,带着审视的威压扫过殿内。但他的目光在触及窗边那个安静的身影时,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凝滞很短,短到几乎无法察觉,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走到她面前,用气势压迫她。而是缓步走到主位坐下,姿态依旧慵懒,却少了几分刻意散发的戾气。
殿内一片寂静。
只有琉璃煮茶时,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和云芷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这种安静,不同于以往的恐惧死寂,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维持着脆弱平衡的平静。
过了许久,琉璃战战兢兢地将一盏刚沏好的、散发着清冽香气的灵茶,奉到斩荒手边的案几上。
斩荒没有动。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云芷身上。
云芷似乎终于感受到了那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她缓缓合上手中的书卷,动作轻柔地将它放在一旁。然后,她站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茶案边。
她拿起另一只空着的白玉茶盏。
提起小巧的茶壶。
手腕稳定,动作流畅,没有一丝颤抖。
温热清澈的茶汤,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注入盏中,七分满,恰到好处。没有溅出一滴。
她双手捧着茶盏,微微躬身,递到斩荒面前。
“尊上,请用茶。”
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寒潭留下的后遗症),语气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恭敬。低垂的眼睫掩盖了所有情绪,只余下顺从的轮廓。
斩荒看着她递过来的茶盏,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从她稳定的手指,移到她低垂的、露出纤细脆弱脖颈的头顶,最后定格在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上。
他在审视。
审视这份突如其来的、过于完美的顺从。
这不像她。
那个敢在宫宴上直视他、敢在绝望中嘶吼出“我不是她”的云芷,怎么会变得如此……温顺?
是寒潭的教训太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