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混杂着清冷的熏香。
琉璃刚收拾完药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殿门合拢的细微声响,像是切断了最后一丝与外界的联系。
云芷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是病中的涣散,而是沉淀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那场九死一生的劫难,像一场淬火,烧掉了她骨子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侥幸。
身体的虚弱感还在,四肢百骸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不久前那杯毒酒的滋味和斩荒那双毫无波澜的猩红眸子。
她蜷了蜷指尖,感受着体内那股属于斩荒的、霸道而灼热的魔元,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时刻昭示着她的归属和那场“恩赐”背后的冷酷算计。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血腥与冷冽的威压,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云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自己交叠放在锦被上的、苍白的手指。
脚步声沉稳,不疾不徐。
玄色的衣摆映入眼帘,带着一丝室外沾染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斩荒停在了床榻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惯有的、审视物品般的冷漠。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云芷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冰冷的刀锋,刮过她的脸颊,脖颈,最后定格在她低垂的眼睫上。他在等。等她像往常一样,用顺从的、带着恐惧的沉默,来迎接他的到来。
然而,这一次,云芷没有动。
她甚至没有抬起眼看他。
这种反常的沉寂,似乎让空气变得更加粘稠,更加危险。
终于,斩荒开口了。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看来,青蘅的药还算有用。”
云芷依旧没有抬头,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有用?是啊,保住了她这条命,好让他继续将她当作棋子,当作替身,当作可以随意摆弄和测试忠诚度的玩物。
见她依旧沉默,斩荒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习惯了她应有的反应,此刻的静默触犯了他的权威。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斩荒的眸子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猩红,像两潭凝固的血。里面没有关切,没有愧疚,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因她此刻异常平静的眼神而掠过的不悦和探究。
“怎么?”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死里逃生一回,连规矩都忘了?”
他的指尖很凉,像寒冰,贴着她下颌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但这战栗,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了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云芷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如同恶魔的脸庞。脑海中闪过毒酒递到唇边的绝望,闪过他冷漠旁观的眼神,闪过体内那道既是保护也是禁锢的魔元……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