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温热的清粥,像是一道虚幻的屏障,短暂地隔开了血腥与冷酷。
云芷喂完最后一口,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开,将空碗放回桌上,指尖还残留着玉勺的微凉和他唇瓣无意擦过的、极其轻微的触感。她背对着床榻,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荒谬的、不合时宜的悸动和更深的恐慌。
错误的开始。她在心里再次警告自己。这平静是假象,是毒药。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斩荒平稳的呼吸声,暗示着他伤势的稳定和深沉的睡眠。云芷不敢回头,只是僵立在桌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完全亮了起来,但那光芒透过魔宫特有的暗色窗纱,也只投下昏沉的光晕。殿内的明珠自发地调节着光线,依旧是一片令人压抑的华丽阴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
床榻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
云芷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斩荒醒了。
他依旧靠在床头,但姿势不再是全然放松的沉睡。他微微蹙着眉,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猩红的眸子,初时还带着一丝刚从深沉睡眠中醒来的迷茫和虚弱,瞳孔有些涣散。但几乎是在视线聚焦的瞬间,那层迷茫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云芷熟悉的、甚至比以往更加浓重的冰冷、疏离,以及一种……极力压抑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戾。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胸前被重新包扎过的伤口,纱布整齐,药效清凉,显然被精心处理过。然后,他的视线抬起,落在了站在桌边、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蜷缩的云芷身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像两把刚刚淬过冰水的刀子,刮过她的皮肤,带着审视,带着评估,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厌弃。
仿佛在看着一件极其碍眼、却又不得不暂时存在的物品。
云芷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窟。来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昨夜那个紧紧抱着她寻求温暖和安抚的脆弱存在,仿佛只是她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斩荒。冷酷,强大,拒人于千里之外,尤其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斩荒动了动身体,似乎想坐直一些,但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锁得更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虚弱被他强行用戾气掩盖,反而显得更加阴沉可怕。
他的目光在云芷和桌上的水壶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云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去,倒了一杯清水。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端着水杯,走到床榻边,递到他面前。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残留的……关切?
斩荒没有立刻接。他的目光落在她端着杯子的手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肤,看到底下流动的血液和……某种让他极度不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