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用力点头,有点小骄傲:“嗯!我是月光苔藓修成的小妖!本来长在魔宫后山一个角落里,是沉渊大人看我机灵,才调我来伺候姑娘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点后怕:“姑娘……你胆子真大,居然敢碰那个池子。”
云芷心里一紧:“那个池子……怎么了?”
琉璃左右看看,凑近了些,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说:“那可不是普通的温泉!那是‘蚀骨幽泉’,看着暖和,里面魔气可重了!修为不够的,碰一下就会魔气侵体,疼得死去活来!姑娘你当时……哎,幸好尊上只是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把她扔进那个比地狱还可怕的黑暗里,叫小惩大诫?
云芷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琉璃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咱们尊上……脾气是怪了点,但姑娘你长得像……像那位小姐,尊上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她说到“那位小姐”时,声音更低了,还带着一丝敬畏。
“哪位小姐?”云芷的心猛地一跳,明知故问。
琉璃眨眨眼,似乎有些犹豫,但看云芷直直地看着她,还是小声说了:“就是……素婉小姐呀,月无垢仙尊的妹妹,千年前陨落的那位春神。”
素婉,春神。
云芷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原来,她像的,是这么一位大人物,一位已经死了千年的神。
“尊上他……很在意素婉小姐?”她轻声问,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
琉璃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崇拜和惋惜的神情:“何止是在意!素婉小姐是尊上的命啊!当年……唉,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这些小妖也不知道,反正素婉小姐不在了之后,尊上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
云芷沉默了。
所以,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填补那个疯批魔尊心里那个永远也填不满的空洞?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姑娘,”琉璃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转移话题,从旁边端来一个食盒,“你先吃点东西吧?三天没进食了,肯定饿坏了。这是小厨房刚做的灵米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食盒打开,香气扑鼻。
确实是灵米的香味,还掺杂着一些她没闻过的、但感觉很滋补的药材味,比她在灵溪宗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精致、都要好。
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放着吧,”她低声说,“我待会吃。”
琉璃乖巧地把食盒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姑娘,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间守着。”琉璃说完,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又剩下云芷一个人。
但这一次,感觉不一样了。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琉璃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香,还有那杯蜜花茶的甜味,以及一点点微弱的、人的气息。不再是死寂的、令人绝望的孤独。
云芷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那片永恒不变的暗红色天空,心里五味杂陈。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那个黑暗禁闭室的恐惧,有身为替身的屈辱和悲哀,但好像也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暖意,像在无边无际的寒夜里看到了一点点萤火虫的光。
虽然微弱,但至少,不是全然的黑暗了。
这个叫琉璃的小花妖,是这冰冷魔宫里第一个对她露出善意的人,第一个跟她说了这么多话的人,第一个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还活着、还是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的人。
她慢慢伸出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进嘴里。
粥是温的,软糯香甜,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吃着粥,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碗里。
她赶紧用手背擦掉。
不能哭,哭了就更可怜了。
她得活着,好好地活着。
就算是为了这碗温暖的粥,为了那个叫琉璃的小花妖小心翼翼递过来的那杯蜜花茶,为了这点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