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ICU厚重的自动门缓缓滑开,主治医生带着一身疲惫却难掩欣慰地走了出来。
早已在门口长椅上守了整整一夜、双眼布满血丝的瞿子龙猛地站起身,由于久坐和紧张,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旁边的康建军赶紧扶住他。
“瞿总,好消息!经过全力抢救,五名患者全部脱离生命危险!最危险的段梅同志也已经恢复意识,清醒过来了!”医生的话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走廊里弥漫了整晚的沉重空气。
瞿子龙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巨大的虚脱感袭来,但他强行站稳,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环顾四周,
走廊里或坐或站、同样陪着他守了一夜的罗学明为首的一群县领导,警员、以及徐晓华、秦长青等龙华集团的高层们,此刻也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心里清楚,单凭吕少安几个班组长的身份,绝无可能让这么多重要人物彻夜守候。这份情,他记下了。
“谢谢!谢谢医生!谢谢各位领导、各位同事!”瞿子龙声音沙哑地向医生和众人道谢,然后对身边的康建军吩咐道:“建军,马上通知几位叔叔婶婶,告诉他们人救过来了,脱离危险了,让他们放心。”
其实家属们昨夜接到消息就赶到了医院,瞿子龙怕他们年纪大熬不住,半夜就安排人把他们送到了附近的招待所休息,而他自己,却固执地留在了这条冰冷的走廊里,寸步不离。
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对医生请求道:“医生,我能进去看看他们吗?”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可以,但时间要短,病人还很虚弱,我们还要继续治疗。”
瞿子龙深吸一口气,踏进ICU的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五张病床上,吕少安、段梅、赵刚、马有为、孙虎静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身上插着各种管线和监护探头,但胸膛已有力地起伏着。
段梅和马有为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涣散。瞿子龙轻轻走到床边,弯下腰,声音轻柔得几乎不像他自己:“段姐,马哥……”
段梅虚弱地眨了眨眼,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不确定:“马有为……我们……是不是死了?” 她似乎还沉浸在黑暗绝望的密闭恐惧中。
马有为偏过头,迷离的目光落在瞿子龙脸上,气若游丝地喃喃:“应……应该是死了吧……都……都见到瞿总了……”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死了才能见到“已死”的瞿子龙。
吸着氧气,使他们言语不清,
但对话还是惊动了旁边床上的吕少安,他也悠悠转醒,眼皮沉重地抬起,模糊的视线聚焦在瞿子龙身上,同样有气无力地叹息道:“可惜了……没……没给瞿总报成仇……” 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瞿子龙鼻子一酸,正要开口解释他们都没死,大家都还活着。
段梅却突然骂了一句粗口,带着一种“死后看开”的豁达:“草!都他妈成鬼了,还瞿总瞿总的!安子,这不你小舅子吗?都成鬼了,还见外?!”
吕少安闻言,苍白的脸上居然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意,顺着话头对瞿子龙说:“也……也是……小舅子啊……可惜了……真可惜……以前没成你姐夫……后来……也没能救了你……” 话语里透着浓浓的自嘲和惋惜。
听着他们以为自己已死,却依旧念着旧情和未竟的“报仇”心愿,瞿子龙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滑落下来。哽咽着问:“姐夫,你们为什么一直帮我……为什么要去拼命救我?”
吕少安笑了笑,尽管虚弱,却带着一股子执拗:“草……小舅子……姐夫没看错你……都叫姐夫了……能不给你出气?再说……你承包机械厂以后……大家日子才有盼头……你被他们害‘死’了……这口气……咽不下……得替大伙儿……替你把场子找回来……”
理由如此简单,如此质朴,却蕴含着最真挚的情义和勇气,就是为了一个“理”字,为了那份来之不易的“盼头”,他们就敢豁出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