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瞿子龙这才注意到,人群中确实没有三叔瞿三等的身影。“我三叔呢?他怎么没来?是身体不适吗?”他心头一紧。
众人摇头。熊大道:“三叔在他监舍,没过来。”
瞿子龙眉头微蹙,看向一监区长。
一监区长连忙笑着解释:“瞿总,您别误会。三叔可不是偷懒。他在监舍里……写书呢!”
“写书?”瞿子龙着实愣住了。三叔怎会突然在狱中写书?
“是啊,”一监区长语气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就这几天的事,三叔找我们要了纸笔,说想记点东西,写得还挺投入。瞿总要不要去看看?”
瞿子龙点点头,压下心中的疑虑,对一监区长说道:“好,那就麻烦监长带路,我去看看三叔。”
车间里的众人目送他离开,黑罗比、熊大等人眼中带着关切,却不敢多言。
瞿子龙再次穿过那几道沉重的铁门,离开了喧闹却有序的生产车间,走向相对安静的监舍区。
走廊里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墙壁混合的气味。
走到那间他曾经住了不短时间的监舍门口,瞿子龙停下了脚步。监舍的铁门,令他有些意外地,竟然是大敞开的,完全没有上锁。
抬眼向里望去。
监舍内部有些变化,早已不复他在时的“豪华”。
他睡过的那张靠窗的下铺还在,蚊帐被撩起,打着结挂在两边,当初那张显眼的席梦思床垫显然已经被撤走了,床上的被褥看起来比记忆中单薄,但也比旁边几张床的要厚实软和些,小火炉、茶台不见了,那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也没了踪影。
房间中央那张旧办公桌倒是还在,桌上放着一个铁皮暖水瓶,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旁边摞着两叠厚厚的书籍,桌角有一盏用旧电池的小台灯,正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而三叔瞿三等,就坐在桌前那张旧木椅上,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腰,正就着台灯的光线,伏在桌面上,极其专注地在一叠稿纸上奋笔疾书,对门口的动静毫无察觉。
监武云青也跟了过来,站在瞿子龙身边,低声解释道:“瞿总,原先这屋里那些……嗯,比较特殊的陈设,三叔住进来后,坚持要求我们都搬走了。他说不能太过特殊,我们劝了半天,才勉强同意留下了这张桌子、台灯,又要了些书,说看书写字用得着。”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对瞿三等的尊重。
一监区长也凑近一步,带着保证的意味补充道:“瞿总您放心,这间监舍现在住的另外七个人,两个平时比较维护秩序的老人(狱霸),还有五个是整个一监区身手最好、也最服管教的。有他们在,三叔在这儿绝对安全,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康建军跟在后面,听着这些对话,心里却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从监狱长、监区长到普通狱警,乃至刚才车间里的犯人们,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带着敬意地称呼瞿三等为“三叔”,没有半点违和感,仿佛这就是他在监狱里的正式称谓。康建军甚至有点恍惚,他们是不是都忘了这位犯人登记在册的名字,其实是“瞿三等”?
瞿子龙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几秒钟。三叔瞿三等写得非常投入,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还会停下来,皱着眉头思考片刻,然后再继续写。那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随意记录,更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必须严谨的任务。
“三叔。”瞿子龙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监舍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