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子龙的心猛地一颤——那是老婆子,安纤雪。她的变化一个多月怎么这么大?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深陷在皱纹里,挺拔的身姿也变得佝偻,只有那熟悉的抿嘴动作还能确定这是自己的妻子。
安纤雪没有像往常那样刷网剧或短视频,而是缓慢地滑动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地看,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抚摸屏幕。
瞿子龙来到她身后,看到屏幕上全是他们两人的合影——从青涩的结婚照,到中年时的旅游照,再到近几年明显是用自拍杆拍下的各种生活照。照片里的自己从黑发到花白,最后一张是躺在病床上虚弱微笑的样子。
\"老婆子...\"瞿子龙下意识呼唤,却发不出声音。
安纤雪突然抬起头,对着空气笑了笑:\"老头子啊,还有三天安平就要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说这次是带女朋友回来的,嗯,就是那次我们在视频里看到的那姑娘,不错吧?\"
瞿子龙这才注意到客厅角落的灵台,上面摆着他的遗像,相框前赫然盘着一条已经失去光泽的麻花辫——那是安纤雪标志性的及腰长发,她曾骄傲地说这是\"老头子最爱的大辫子\"。如今它被齐耳剪下,像一件本命宝物般静置在他的灵前。
\"安静也回来,不过要等到大年三十。\"安纤雪继续对着空气絮叨,仿佛在和老公聊天,\"说是导师带着他们去了西安,动车票买不到,只能开车回来...\"她突然哽咽了一下,\"要是你在就好了,你最会做孩子们爱吃的红烧鱼了。\"
瞿子龙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安纤雪提到的安平和安静,是他们的孩子——瞿安平,瞿安静。
他多想问问老婆子,她的头发为什么一夜之间白了,可他只能像个幽灵一样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妻子对着他的遗像自言自语。
安纤雪放下手机,颤巍巍地走到灵台前,拿起一块绒布轻轻擦拭相框。
瞿子龙这才看清照片里的自己已面容慈祥,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这是为了办理退休文档才照的半身照。
安纤雪的手指抚过照片中他的脸,一滴泪砸在玻璃上。
\"老头子,我今天去菜市场看到卖荠菜的,记得你最爱吃荠菜饺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买了一把回来,可是...可是包给谁吃呢...\"
瞿子龙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想要拥抱这个为他付出一生的女人,可他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
安纤雪突然打了个寒颤,疑惑地环顾四周:\"老头子?子龙?是你吗?\"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随即又暗淡下去,\"唉,又幻听了...医生说我这是悲伤过度...\"
\"老婆子!我在这里!\"瞿子龙拼命喊着,可安纤雪只是揉了揉太阳穴,慢慢走回沙发。
她拿起茶几上的药盒,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和水吞下。
瞿子龙注意到茶几上堆满了各种药瓶——降压药、安眠药、抗抑郁药...他的心如刀绞,那个曾经活力四射的广场舞一号,如今要靠药物才能维持基本生活。
安纤雪又拿起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瞿子龙凑近看,发现是他们在某个公园的录像。视频里的自己穿着单位发的最新款保安服,安纤雪坐在自己旁边的石凳上,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开怀。背景里樱花纷飞,美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