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鹰自宫中离开,已是夜幕深沉,宫宴早散,众人也早已离宫。
傅溦等使臣住在离皇城近些的驿馆,不比廖鹰所居的行宫华丽,两下距离不近,廖鹰又不熟悉叶京道路,找起来总是困难,幸而呼延珏派了仆役送廖鹰,这才将廖鹰引到了驿馆来。
傅溦一贯贪眠,此刻却没有睡,他也忧心廖鹰被单独留下,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和变故。烛火摇曳,他的心也跟着一荡一荡,不能平静,直到廖鹰前来叩门,他才安下心来。
可廖鹰在屋中坐下后的第一句话,便叫傅溦措手不及,添了一半的茶也因太过惊讶也停了动作。
“你还是回大梁去吧。”
廖鹰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案几,似有心事。傅溦不动声色,强撑着手上的力气,将那盏茶添满,佯作不在意地问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廖鹰仍旧低着头,皱着眉,两只手的手指也不安地绞在一起,含糊应着,“嗯,你先回去,等到我陪完舅舅,等到表哥登基,我就去找你,我们再一起到桃花源去。”
傅溦将那盏热茶递过去,顺着廖鹰的话问道:“你称呼他们为舅舅,表哥,说明你已经认下他们是你的亲人,那为什么要分开?是,他们不接受我吗?”
傅溦试探一问,廖鹰不由长叹一口气,捧着那盏茶饮了两口,方才转向傅溦,正对上他的眼睛,赞道:“你真聪明,我今天同舅舅说了,要你留下的事。他说,说你要留下,就会失去行动自由,只能在我的陪同下外出,还要时刻受到监视。。”
廖鹰的声音愈来愈低,颓丧无力,渐不可闻,傅溦却笑了笑,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可以什么?” 廖鹰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发出不小的声响,声音也高扬起来,听得出来很是不满,“这就相当于把你囚禁起来。”
廖鹰的担心与愤怒,无疑让傅溦更加愉悦了些,他笑得毫不掩饰,动作极轻地为她添茶,口里说着些不知算安慰还是玩笑的话。
“如果西夜国君说的是实话,那他还真算是个仁厚之君。我还以为,他会把我关进密不透风的地牢,用铁链绳索捆起来,只有你想我的时候,才会给我解开。”
这听起来也太可怜了,廖鹰简直不能想象傅溦是如何笑着把这番话说出口的,将气性忍了又忍,反口问道:“你都想到了,那你还不快跑?”
傅溦摇头,笑意更浓,“不跑还能在你想我的时候见到你,跑了,可就一面也见不到了。我只希望地牢能建造得精致一些,让我住得舒服一点,有吃有喝,睡得安稳,这日子倒也不错。”
“你。。。”
廖鹰伸出手指欲戳傅溦脑门,傅溦躲也不躲,笑着承下这一指,而后抬了手,轻握住廖鹰指尖,攥在了手心,一双眼睛闪着光亮,仍如他们重逢那日的雪,澄澈无它,直直望着她。
“反正,除你之外的人,我本来也不想见。”
廖鹰是前来西夜的和亲公主,本不该夤夜来和亲使臣的房中私会,瓜田李下,难免会有议论,故而廖鹰也不并未坐多久,便趁着夜色离去,未敢惊动旁人。
傅溦无意离去,对失去自由一事也不十分放在心上,似乎在知晓廖鹰的担忧之后,他反倒放了心,那一夜倒是难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