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说的那位将军,便是他的弟弟,西夜的三皇子呼延珏,因仁德贤达得名西夜圣王,他可以算得上战场最难对付的敌人了,沉稳,果敢,诡计多端。父亲和薛焱,都是死在他设计的伏击之下。可呼延珩战死,他悲痛过度,无力再战,西夜退兵,两国才有了近三年的和平。”
廖鹰沉吟良久,半晌抬头问道:“这很奇怪,如果他真是你所说的这种人,沉稳果敢,有勇有谋,那他知晓兄长被敌将所杀,在兵马充足的情况竟然不是调兵再战,为兄长报仇,而是退兵,实在不合常理。”
薛淼见廖鹰思索模样,心中只觉可亲可爱,轻笑一声解释道:“呼延珏虽是将才,却是西夜极为少数的主和派,开战之前他便在四处游说,意图止战,可西夜人天性好战,不是一个呼延珏能阻止得了的。呼延珩是西夜国君后的独子,他一死,西夜国君室子女皆生出夺权之心,内乱不断,呼延珏若将兵马用来对付我,届时,可就来不及回京勤王了。”
薛淼语罢,廖鹰仍然一派沉思,看得他笑意更浓,遂玩笑道:“你对他很好奇?其实你可以当面问他。”
廖鹰大惊之下直直望去,薛淼接口而道:“此次的通商使团就是由他来做主使的,这也是太后不让我轻易露面的原因。”
廖鹰心道一句二姐的考虑果然周到,接口道:“是了,你们两个互相为杀害彼此至亲的凶手,见了面可不是有一场好打?”
“倒也还好,我当时最恨的,是他们害死了你。如今看到你还好好地活着,我也就没有那么恨了。若是呼延珏要动手,我让着他就是了。”
廖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薛淼对于父亲和薛焱的死,似乎从未表露过半分悲痛,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可以笑着说起此事。而他对唯一活着的至亲,他的母亲武安太妃,也是恨意难绝。
“那你父亲和。。。死于呼延珏之手,你就没有恨吗?”
廖鹰还是问出了口,薛淼的心思藏得很深,若非他宣之于口,她是一点也猜不到的。可她既然打算要接纳完整的他,那就应当去了解他,哪怕会被他气急了骂一顿,也好过让他在自己面前也要强装出那副温良顺从的模样。
薛淼沉默了良久,方才试探着望向廖鹰,低声答道:“其实,我很感谢呼延珏,若没有他杀死了父亲和薛焱,便不会有今日的我。比起恨他,想来被他杀死的那两个人,才是我更恨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薛淼便后悔了,廖鹰本就难以接受自己是个男子的欺瞒,如果把自己的恨与恶剖开露在她面前,她只会觉得自己更恶心吧?
薛淼颓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廖鹰,可廖鹰却伸手托起薛淼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问道:“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对吗?”
薛淼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不敢去握廖鹰的手,只是贴近蹭了蹭,低低应了一声“是”。
“好,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用真正的样子面对我,我喜欢你真正的样子。” 廖鹰松开了手,笑道:“所以别担心,哪怕呼延珏来了,你高兴得给他敬酒三杯,我也只会同你一起高兴。”
这是薛淼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全然接纳,他不需要再伪装成任何人喜欢的模样,可以冷漠,可以刻薄,可以心怀怨怼。即便如此,也仍然会有人告诉他,你这副样子是值得被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