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的气似乎在此刻已经完全消了,十分惬意地歪着身子,仰头望着傅溦,接口说道:“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要报什么恩了。你若要报恩,那薛焱岂不是要寻我报仇吗?”
傅溦见她消了气,也松了一口气,往背枕上一歪,笑道:“那不一样,他是该打。但你的恩情,我也是要还的。”
姜颂扁扁嘴,终于妥协道:“拿好吧,随你。不过有一样,不能瞒着我。”
“好,以后不会了。”
傅溦答应得很容易,看神情也是松快愉悦的,眼睛里平静无波,仿佛在看着自己,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都说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无论藏得再深的私心,只要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就一定能窥探得到。
可姜颂每每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什么,却总是一无所获,最终不得不无奈承认,她看不透他的心思,除了追问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所以。。。你为我试药,就只是报恩吗?还有没有,别的?”
有或无,若非要回答,其实也简单,可傅溦仍是犹豫,姜颂要他不许瞒她,但偏巧他有许多事,难以向她启齿,所能寄托的,也只有魏玄的那句,你是有很多毛病,但万一她不介意呢?
可万一,她介意呢?
“等你的毒解了,我们再谈这个,好不好?”
他坚持要解毒的原因,大抵是怕她动情毒发的缘故,姜颂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近乡情怯般,一颗心更是忐忑起来,不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会诱她毒发的,会是她的情意,还是,遗憾呢?
“好,那就再等等。”
如今傅溦已经好转,说明解药已经差不多制成了,那自己吃下解药后,也会很快恢复,到时候傅溦也再没有理由推辞,是情还是憾,就都在那时候说清吧。
“殿下,宫门马上就要下钥了,再不回去,就入不了宫了。” 红襄大着胆子推门入内催促,姜颂和傅溦这才回过神,两人已经从黄昏对坐到了夜幕降临。
“你快走吧,我们很快会再见。”
傅溦伸手覆在了姜颂的手背上,姜颂心中也宁定许多,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待行至门前时,红襄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恐她身子孱弱,行走不便,她却忽得福至心灵,又回首望了一眼傅溦,只见傅溦的身形似是动也未动,目光始终追着她的身影,暮色四合,黯淡之中,显得他的眼睛尤其明亮,像是流淌的星河一般。
他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藏起来的私心呢?好想此刻就能知道,他想对自己说的话。
姜颂直到闷声走到国公府正门门口,还在想着傅溦的事,难以自抑,欲要抬腿迈出门槛,却忽而胸口一紧,不由弯了腰身,一手支在门上,咳了好几声,红襄见姜颂如此,不免忧心问道:“殿下这是又发病了?我去告诉国公爷,请他。。。”
话未说完,姜颂竟是一口鲜血吐在了国公府的门槛上,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动情了吗?没有吧,她一路走来,都很是平静,只是,只是在想着傅溦。
“原来,是这样啊。”
姜颂看着门槛上的血喃喃自语,又不由苦笑,她忽得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在平远三年不曾犯过吐血之症,可回上京后,见傅溦的第一面就会鼻血不止,突然昏厥。
她忘记了他,却仍旧无法控制自己不对他动情。因为许自少年时起,就一直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