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那样小,一想到这院子里,打水洗衣,采买做饭的活计全落在她一人身上,日子只怕比先前在府里还要苦些,不免心中酸楚,便躲起来大哭了一场,哭完觉得好了许多,这才想起自己那诸多的活计。
可出门一瞧,井水已经打好了,铺盖也尽打理好了,原本说自己要睡一觉的姜颂,此刻正在厨房忙着烧饭,一见钧瑶入内,便招呼着她盛饭,口里道:“做好了,端出去就能吃。”
后来钧瑶才听姜颂说起,她先前跟着母亲在江湖上游走,也会碰上那连个客栈茶坊都找不到的地方,只能自己生火做饭,如今离了那一众仆婢跟着瞧着,虽说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却更自由自在了些。
若钧瑶不嫌弃跟着她住小院子,往后万事都不必她操心,只消得每月去姜家讨月钱去即可,毕竟姜颂私心,是再不愿见那沈夫人一面了。
姜颐尚在家之时,沈夫人是从未短过她们一次月钱的,甚至在傅溦来后,姜颐也时常自掏腰包补贴三人,故而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只是姜颐入宫之后,钧瑶去姜家讨月钱时便再没能见到沈夫人的面了,每每被人强硬地赶出府去,如此闹了两三回,讨不来钱,自然瞒不过姜颂。
姜颂并未恼怒,只是轻叹一口气,便再不叫钧瑶往姜家去了,成日里自己去镖局作打手或去酒家跑腿赚些散碎银钱,再往后,便是傅溦作了好些字画,叫钧瑶拿到市集去卖,生意极好,赚了不少,三人才熬过了那段没钱的苦日子去。
“这么看,我这个父亲,对我也不怎么样。” 姜颂耸一耸肩,转头望向傅溦,调侃一句道:“所以说,也不能只盯着摄政王,我看我父亲,也不是全无动机。”
“姜相大抵会在半月之后回京,你若有疑虑,届时也可亲自探查。” 傅溦轻抚下颌,作思考状,似乎当真是在思量姜相杀女的可能,“只不过你此番遇刺,姜相并未在京中,我私以为,他的嫌疑可以暂且排除。”
姜颂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难掩对自己父亲的失望,复又打量一圈这座小院,指着那间西院向傅溦问道:“我往后,可能要一直住在这里了,你的屋子若有要紧的物什,还是锁上?”
傅溦深深望一眼姜颂,摇了摇头道:“没必要锁,里面的东西,你都可以看。这里的人,还叫他们留下吧,若有意外,他们也可以保护你。”
姜颂温言“嗯”了一声,仰头望向桐树枯枝,清淡明亮的月色穿过枝杈,映在她的眼睛里,极了像少年望向她的目光。
“我不会越过此线,也烦请你,不要入我屋舍。”
少年淡漠的眼睛直盯着自己,“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记忆里模模糊糊想起这么一句话,那少年的模样,似乎就是年少的傅溦,一个恍神,姜颂觉得自己要记起往事了,可再一定神,脑袋仍旧是空空如也。
“姑娘怎么了?” 钧瑶握紧了姜颂手臂,满脸紧张。
“大概是困了。” 姜颂晃晃脑袋,随口答了一句。
傅溦见天色已晚,也不肯再多留,就此打道回府,姜颂与钧瑶也便入了她们原先所居的东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