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岩崩塌所化的阶梯,并未如预想般坠入无尽深渊。
它们在一种无形意志的牵引下,于黑暗冰冷的海水中自行排列,层层堆叠,化作一道宏伟至极、盘旋向下的螺旋天阶。
这,便是那通往传说之境的唯一路径——阶由声筑。
波雅·桑蒂收剑入鞘,面容平静,第一个踏上了那冰冷的石阶。
“嗡——!”
就在她足尖落下的瞬间,她脚下的那级台阶表面,原本模糊不清的纹路骤然亮起,如星辰被点燃!
那光芒勾勒出的,是一个清晰的名字——“卡玛拉”。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遥远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数个世纪,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我是卡玛-拉。我活过,我爱过,我被遗忘过。”
桑蒂心神剧震。
她明白了,这每一级台阶,都是一位被历史长河彻底抹除的逝者,其不甘湮灭的最后执念所化!
而全球那亿万次的呼唤,正是将这些沉没的记忆碎片从遗忘之海中打捞而出,筑成了这通往根源的“记忆地基”!
她身后,那驾着简陋舟船而来的巡礼团,也已抵达阶梯入口。
他们沉默地弃船,跟随着桑蒂的脚步,依次踏上阶梯。
“我是田七。”一个面容黝黑的汉子踏上第二级台阶,脚下亮起了属于他的先祖之名,他的声音不大,却坚定无比。
“我是素花。”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踏上第三级,眼中含泪,低声复诵着一个温柔的名字。
“我是……”
成千上万的人,踏上成千上万级台阶。
每一步落下,便有一个名字被点亮,一段被遗忘的低语在众人心中回响。
整条螺旋阶梯,从上至下,如一条自夜空垂落人间的璀璨星河,光芒闪烁,庄严而神圣。
他们不再是茫然的追随者,而是历史的见证者,是为祖辈寻回名姓的送葬人。
不知下行了多久,深渊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截然不同的光。
那是一扇顶天立地的巨大青铜门,门上没有门环,没有缝隙,只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由亿万个细小铭文拼合而成的复杂图腾。
每一个铭文,都是一个名字的缩影。
它静静矗立,仿佛隔绝了过去与现在,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永恒死寂。
与此同时,东海,艾琳的诊所。
一封没有署名、没有邮票的信,不知何时被悄然放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艾琳打开信封,里面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小撮细腻如沙的骨灰,以及一张枯黄的纸条。
纸条上,是一行颤抖的字迹:“这是我父亲,他死时没人敢叫他的名字。”
艾琳凝视着那撮骨灰,她没有将其埋葬,而是走到了诊所后院那口早已干涸的古井旁,将骨灰轻轻撒入其中。
尘归尘,土归土,但名字,不该归于虚无。
次日清晨,奇迹发生。
干涸的井壁上,竟缓缓渗出了一滴滴淡紫色的液体。
它们汇聚在井底的淤泥之上,没有被吸收,反而自行流动,勾勒出一行清晰的字迹。
“我叫赵四,我回来了。”
艾琳站在井边,静静地看着那行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三天后,以诊所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所有枯井竟在同一时间相继涌泉!
那泉水清澈甘洌,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紫色微光。
村民们惊奇地发现,只要将这“言泉”捧在手中细看,水光之中,便会一闪而过某些逝去之人的名字与记忆片段。
人们不再恐惧,而是自发地用陶罐收集这些泉水,将其酿成一种特殊的祭祀酒浆。
某个满月之夜,村中举办祭典。
上百名村民共饮“言泉”所酿之酒,而后在篝火旁,齐声呼喊出那些他们从泉水中看到的逝者之名。
“赵四!”
“李大牛!”
“春燕!”
声浪汇聚,直冲云霄。
就在此时,夜空中竟毫无征兆地降下了无数金色的雨滴!
那雨滴触肤温润,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暖意,与当年迈克·J·布莱E特在G-5支部引下的那毁天灭地的金色雷霆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那一道雷,是审判与毁灭。
而这一场雨,是回应与慈悲。
是这片天地,对凡人铭记之举,所给予的最温柔的肯定。
深海,青铜门前。
巡礼团中最强壮的几人上前,用尽全力试图推动那扇巨门,却发现它如长在深渊之中,纹丝不动。
无论是用武装色霸气硬化拳头,还是用合力冲击,青铜门都毫无反应。
众人束手无策,气氛陷入凝滞。
桑蒂静静地站在门前,凝视着那亿万铭文,良久,她忽然笑了。
她明白了,这扇门考验的从来不是力量。
她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决然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涌出,如红色的宝石,在幽暗的海水中拉出一条凄美的弧线,精准地洒落在那扇看似无缝的青铜门上。
“滋——”
血珠触及铭文的刹那,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没有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