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显示,所有的机关都运作正常,AI系统也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
迹。
但诡异的是,在囚犯们集体行动的那几个小时里,所有本该触发警报的传感器,都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沉默”——它们的信号记录一切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那段集体失效的时间,与卫星捕捉到迈克在山顶静坐的时刻,分秒不差。
“报告撕掉!”主管颤抖着,亲手将打印出的报告撕成碎片,“这不是他破解了系统……是他用他的‘静止’,让机器……忘了什么叫‘控制’!”
风暴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极北的冻港。
那个被地方势力视为“不稳定共鸣源”的少年,被软禁在一所戒备森严的疗养院顶层。
房间的门窗都加装了军用级别的隔音层,地板下铺设了厚厚的绝缘橡胶,目的只有一个——阻止他与地面发生任何形式的接触。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建筑的生命线。
第七个夜晚,整栋楼的地暖管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集体爆裂。
滚烫的热水裹挟着管道深处的泥沙,冲破了绝缘层,瞬间涌入了少年的房间。
看守们惊慌地冲向门口,却只听到里面传来“哗”的一声轻响。
少年赤着双脚,踩入了那片温热的积水中。
水波以他的脚为中心,荡开一层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就在这一刻,百里之外,一家收容着大量失语症患者的福利院里,所有病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用生涩但无比坚定的手语,比划出同一句话:“脚冷的时候,心才会热。”
艾琳的数据终端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地下水脉监测系统捕捉到了一股异常的编码信息流,它像一条无形的信使,沿着复杂的地下水网高速传递。
而信息的源头,经过层层反向追踪,最终锁定在了疗养院那滩小小的、混合着泥沙的积水上。
“疯了……全都疯了……”艾琳看着屏幕上被破译出的、充满希望与慰藉的文本,苦笑着喃喃自语,“他们用水当纸……而那个男孩,教会了他们怎么写。”
帝国的耐心终于耗尽。
一队皇家特使,高举着皇帝亲笔书写的赦免令,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迈克所在的村落。
诏书宣称,只要迈克愿意接受“镇国师”的册封,并就此收手,之前的一切动荡皆可既往不咎。
村民们陷入了犹豫和动摇,那是泼天的富贵,也是结束恐惧的唯一机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迈克一言不发,缓缓走进了村子的祠堂。
他面对着一排排写满先祖姓名的牌位,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然后,他站起身,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看那份金光闪闪的文书一眼。
当夜,祠堂内发生了令所有村民魂飞魄散的异象。
那些历经百年风雨的梁柱,竟开始缓缓渗出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液体。
液体在墙壁上流淌、汇聚,最终凝成了一幅巨大的壁画:画中,是他们历代的先祖,他们全都背对着象征权力的王座,义无反顾地,面向着一片苍茫的旷野,大步前行。
第三日,天还未亮,全村老少竟自发地聚集起来,用锤子和凿子,将村口那块象征着帝国户籍的石碑砸得粉碎。
他们背起行囊,踏上迁徙之路,每路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就停下来,将自己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上面。
“我们不是叛逃。”面对前来问责的官员,须发皆白的老村长平静地说道,“是我们活了几百年,终于敢用自己的脚,来选一次祖坟该朝哪边。”
自那以后,迈克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艾琳的全球追踪系统再也捕捉不到他的任何信号,仿佛他已人间蒸发。
然而,世界各地的异象却愈演愈烈,并且变得更加宏大而无声:撒哈拉沙漠中凭空开出了一条鲜花小径,指引着迷路的商队;喜马拉雅山的冰川融化出一条安全的攀登之路,恰好绕开了所有雪崩区;甚至在风暴肆虐的太平洋上,都浮现出由珊瑚礁自然生长而成的航道标记。
艾琳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屏幕上汇总来的无数奇迹,终于明白了。
他不再需要亲自行走。
他的“足迹逻辑”,他那种以意志撼动现实的方式,已经被这个世界所内化,成为了一种流淌在山川、河流、乃至人心之中的集体潜意识。
而在遥远的极北冰原,那个曾被囚禁的冻港少年,独自一人立于巨大的冰川裂口前。
他缓缓抬起右脚,然后,重重踏下。
“轰——”
冰层应声断裂,一道巨大的裂缝以他为起点,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蜿蜒着向前延伸了数千米,精准地避开了沿途的三座国际科研站,硬生生在封冻的北冰洋上,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可供破冰船通行的天然航道。
卫星云图传来,艾琳将那道裂痕的走向,与资料库中迈克最初穿越东海时的航线图进行重合比对。
完美重合。
“这一次……”她望着屏幕上那道宛如神迹的伤痕,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是他教会了我们怎么走,现在,我们替他继续走下去。”
世界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演进,一个由无数脚步共同谱写的时代已经来临。
然而,艾琳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个更深、更根本的疑问。
这一切的源头,那个叫迈克的男人,他究竟是谁?
当全世界都在学习他现在的走法时,他最初的那一步,又是如何迈出的?
那些在他成为“现象”之前,在寂寂无名之时,踏出的痕迹,又隐藏在何处?
或许,答案不在未来,而在过去。
在一切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