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地动山摇(2 / 2)

人群中,一名老妪突然撕掉了脸上的黑布,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周围的人以为她是被这异象吓疯了,可她的哭声里没有半分恐惧,只有无尽的悲伤与释然。

“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了……”她喃喃自语,“三十年前,他被烟尘吞没时,最后望向我的那一眼……”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她的眼睛复明了,而是她被压抑了三十年的记忆,借着梦境与香雾,自己走完了那场永远未竟的凝望!

当“看见”的种子开始发芽,当权的军阀终于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他立刻颁布了“蔽目令”,命令全国各地,重立“盲心碑”,上面必须用血漆刻下四个大字——“目勿妄视”!

首日,各地工匠凿石立碑,血色的禁令重新笼罩大地。

第七日,诡异之事发生了。

所有新立的石碑表面,都滋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蓝色苔藓。

那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竟硬生生将“勿视”二字,扭曲成了一个模糊的、仿佛正在凝视着什么的“见者”轮廓!

更令人心悸的是,每当夜幕降临,所有盲心碑上都会浮现出眼形的光斑,那光斑层层叠叠,如同千万双眼睛,死死地覆盖住那个刺眼的“禁”字!

一名世代耕作的老农,清晨起身,习惯性地想通过感知空气的湿度来判断天气。

就在他抬头的刹那,双眼陡然发烫。

一瞬间,一个无比清晰的梦境涌入脑海。

梦里,他并非在田垄间佝偻着腰背,而是昂首立于万丈高崖之上,俯瞰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身后,无数孩童正齐声呼唤他——“引路人”!

老农浑身一震,醒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默默地走到田边,拾起一块被废弃的碎陶片,用尽全身力气,在上面刻下了“见者”二字,然后郑重地将它立在了田头。

不是他胆敢违抗军令,是他的视线,在梦境与现实的交汇处,自己找回了那个遗忘了太久的、聚焦的方向!

军阀彻底暴怒了。

他下达了最疯狂的命令——熔毁全国所有的民间灯烛与镜鉴,用这些象征“光明”与“真实”的材料,铸造一口史无前例的“蔽目钟”!

他要用钟声诱发集体的视觉模糊,用声波的震荡,让整个世界陷入真假难辨的混沌之中!

巨钟铸造之日,艾琳的身影出现在了铸造场外。

她没有阻止,只是在巨钟冷却定型的关键时刻,将一段复杂的摩斯语代码,通过蓝脉的震频,悄无声息地编入了钟体金属的晶格结构之中。

那段代码的频率,与人类婴儿初次见到光明时,瞳孔扩张的频率完全共振!

第七日,蔽目钟成。

当军阀亲自敲响第一声钟鸣时,足以震碎耳膜的声波并未如他所愿地扩散开来,而是瞬间沉入地底!

下一秒,地动山摇!

以蔽目钟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所有被掩埋的碎镜、折断的灯芯、残破的窗格,竟自动从土里飞出,在半空中飞速拼接、组合,最终“轰”的一声,化作了上千座造型各异的“观台”!

每一座观台之上,都静立着一枚眼形陶哨,随光轻鸣!

村民们看到这神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争先恐后地登上观台,有的辨认着远山的草药,有的眺望着久违的星辰,有的为迷路的孩子指明回家的道路。

他们的双眼,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才能看见!

冻港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蔽目钟”的废墟前。

最后一名“盲监使”跪倒在地,用指甲疯狂地抓挠着地面,发出凄厉的嘶吼:“谁准你们看见的!是谁准许的!”

少年赤足踩上尚有余温的钟心残铁,他缓缓闭上双眼,低声语道,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片废墟:

“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他们不瞎了,是你说的每一句‘别看’,都在为‘它’点亮第一缕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禁地的地壳开始微微颤动。

无数道蓝色的光脉如植物的根系,破土而出,将残破的石碑与断裂的巨钟编织、缠绕,最终,竟在废墟之上,铺就成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见之长道”!

道路两旁,陶哨林立,形如千万只同时睁开的眼睛,随风轻鸣,声震四野。

次日黎明,再也无人提起“蔽目”,无人畏惧“睁眼”。

千万人如常地凝视、辨识、远望。

不是盲目退去了,是这个世界,终于走到了一个无需再被照亮的清晨。

风轻轻拂过人们的眼帘,不再带来遮挡光明的灰膜,只是温柔地托起每一双走在真实里的目光,向前,再向前。

然而,当最后一缕象征着“看见”的晨风消散后,一股新的、更为沉重的寒意,随着凛冽的霜风从地平线的尽头弥漫而来。

那风中,没有了唤醒视觉的低语,反而带着一种让万物凝滞的沉寂。

世界刚刚学会了睁眼远望,但迈克那不散的残识,似乎已经找到了新的桎梏。

这一次,它不再针对眼睛。

它盯上的,是所有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