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灾难性的结果出现了。
所有注射了药剂的受试者,不仅没有忘记任何事,反而陷入了同样的梦境。
在梦里,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复刻着迈克的第七步,那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要踏碎梦境与现实的边界。
一名主持研究的白发院士,在看到第三份内容完全一致的梦境报告后,彻底崩溃了。
他歇斯底里地撕毁了所有的研究手稿,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我们删不掉他!我们永远删不掉他!因为他根本不在记忆里,他在骨头里!”
话音刚落,研究院的药剂储存库突然发生自燃。
幽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火舌竟诡异地勾勒出一行巨大的摩斯电码,每一个闪烁都充满了嘲讽与决绝:“你们想倒带,我们只前进。”
元帅被彻底激怒了。
他发布“新纪元令”,宣布“一切归零,从静开始”,下令焚毁全国所有的旧路标,要让整个世界变成一张白纸,让所有人都迷失方向,从而被迫停下。
然而,就在路标被焚毁的灰烬堆上,三名少年——其中便有冻港少年——在夜色掩护下,立起了一根根崭新的木桩。
他们不在木桩上刻任何地名,只用从东海带来的蓝脉藤蔓,一圈圈地缠绕其上。
第七日,奇迹再次上演。
那些缠绕在木桩上的藤蔓,仿佛拥有了生命,自动向外延伸,在焦土之上拉出一条条幽蓝色的光带,精准地连接起全国各地的废墟与城市。
一张全新的、活生生的、由抗争者血脉构成的地图,在大地上展开。
元帅下令用炮火炸毁这些木桩。
可他没想到,每一块被炸飞的木桩碎片,无论落到哪里,都会立刻在地上长出一条新的路径,方向永远一致,指向东方。
这不是重建,这是延续。
元帅动用了他最后的底牌——“逆时风炮”。
这台巨型机器能发射出强大的反向气流,理论上可以吹散、抚平大地上所有的脚印,让一切痕迹归于虚无。
可他不知道,艾琳的频率早已无处不在。
当风炮启动的那一夜,艾琳将一段新的摩斯电码编入了风向频率。
炮响的瞬间,那足以吹倒城墙的逆向气流,在接触地面的刹那,竟诡异地反转,变成了强大的下压力。
于是,大地上那数以百万计的行走者脚印,不仅没有被吹散,反而被这股天降神力狠狠地压实、加深!
一个个深深的印记,连在一起,构成了一句遍布整个国度的反向摩斯电码:“你们吹的不是风,是我们的助跑。”
最终,逆时风炮因无法承受自己制造的反冲风压,被硬生生从基座上掀翻,轰然倒塌,深深嵌入地底,讽刺地成了新路基的一部分。
所有的手段都已用尽。
元帅拖着疲惫的身躯,最后一次来到东海旧刑场。
他命人立起一块巨大的黑色“终结碑”,亲自在上写下:“此地无事,天下归静。”
冻港少年也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他看着那块代表着终极压迫的石碑,只是平静地看着。
他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碑石,石碑纹丝不动。
他收回手,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石碑说,又像是在对整个世界说:“风都不回头,你凭什么叫停?”
话音落下,仿佛一个指令。
那一夜,整片大地开始了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从东海之滨到北方冻土,从繁华都市到荒芜废墟,所有被烙上断链纹的人,所有在梦中行走过的人,所有心中尚存火种的人,在同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同一个号令,他们的脚印在同一时刻,同步向着大地深处,重重一踏!
千万个脚步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共振。
“咔嚓……”
终结碑的基座,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晨光熹微,那巨大的石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倾斜。
最终,在一声响彻云霄的轰鸣中,轰然倒地,碎成数块。
在石碑崩塌的裂缝中,一片片、一丛丛的蓝脉藤蔓破土而出,疯狂生长,几个呼吸间便长成了一片幽蓝色的森林。
所有的枝叶都像伸出的手臂,坚定不移地,指向东方。
掠过原野的风,终于不再盘旋,不再试探。
它只是走着,像所有正在走路的人一样,笔直向前。
元帅以为他输给的是风,输给的是人。
但他从未想过,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并非行于大地之上,而是大地本身。
东海之滨的风,裹挟着肉眼无法看见的蓝色孢子,越过山川,吹向了干涸的北方腹地。
在那里,新的奇迹,或者说,新的抗争,才刚刚开始在龟裂的土地深处,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