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深渊之城(1 / 2)

黑色的商务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

车窗外,老旧的写字楼被迅速抛在身后,斑驳的招牌在后视镜里,缩成一个模糊的,泛黄的斑点。

许童靠在后座,没有说话。

她看着自己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甲,上面没有涂任何颜色的甲油,只透着一层健康的,淡淡的粉色。

“小姐。”

阎可妮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嗯?”

“沈默尘的背景,赫尔墨斯网络三年前就有过A级归档。”阎可妮目视前方,语气平稳地汇报,“国内新生代建筑师里,他是唯一一个,在‘勒·柯布西耶’奖的青年组竞赛里,拿到过提名的人。”

“他的毕业设计,那套名为‘城市呼吸’的公共空间方案,现在还挂在麻省理工学院的荣誉墙上。”

“他有才华,有傲骨,只是缺一个机会。”

许童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缺的不是机会。”她说,“他缺的,是一个能容纳他野心的,战场。”

“而我,给了他。”

阎可妮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

她刚刚签掉了一份价值无法估量的合同,却像谈成了一笔几毛钱的小生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您似乎,很了解他。”阎可妮说。

“大学同学而已。”许童的语气,轻描淡写。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她曾经,也和沈默尘一样,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天真的,理想主义的幻想。

她以为,只要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把这个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后来,董宇和陈婉婷,用最血腥,最残忍的方式,给她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理想,在赤裸裸的资本和人性面前,一文不值。

“小姐,有新消息。”阎可妮的加密手机,发出一声轻响,“董宇,把自己锁在别墅里了。”

“另外,‘初心’集团楼下,已经聚集了超过五十家媒体。银行的催债函,像雪片一样,发往了他们的法务部。”

许童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要的,就是让他,在最风光的地方,摔下来。

摔得,粉身碎骨。

摔得,众叛亲离。

车载电话,忽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马可”两个字。

许童按下了接听键。

“姐姐!”

马可那标志性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兴奋得快要破音。

游戏结束了吗?

“游戏还没结束,庆祝什么?”许童的语气,依旧平淡。

“怎么能叫没结束呢?这都已经Ko了好吧!”马可在那头咋咋呼呼,“姐姐,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直接申请破产清算,把他扫地出门?”

“太便宜他了。”

许童看着窗外,那栋曾经属于“初心”集团,现在却显得摇摇欲坠的总部大楼。

“我要他,清醒地,活着。”

“我要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他踩过的废墟,建成一座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辉煌的帝国。”

马可在那头,沉默了片刻。

随即,发出了一声更兴奋的,夹杂着口哨声的怪叫。

“我靠!姐姐,你玩得也太大了!太刺激了!”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今晚,‘深渊’有个局,去不去?”

“没兴趣。”

“别啊!”马可急了,“今晚的局,不一样。是‘猎物晚宴’。”

许童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猎物是谁?”

“一个死了五年的人。”马可的声音,压低了些,带上了一丝神秘,“‘天科创投’的创始人,还记得吗?五年前,因为‘桃色丑闻’,跳楼的那个。”

“今晚的攒局人,就是当年,瓜分他公司最狠的那几个。周耀辉,也在。”

许童的眼睛,眯了起来。

“有意思。”

“是吧!”马可立刻得意起来,“姐姐,这种场合,你必须得到场啊!这可是你作为新的顶级猎手,第一次公开亮相!你得让那些老家伙们看看,谁,才是这片丛林里,新的王!”

“晚上八点,我去接你。”

不给许童拒绝的机会,马可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许童放下手机,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冰冷的笑意。

周耀耀辉。

董宇。

天科创投。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像一盘早已布置好的棋局,在时隔五年之后,终于,要迎来最后的,收官之战了。

“可妮。”

“在。”

“通知公关部,准备一份通稿。”

“内容,只有一个。”

“Evelyn capital,正式启动‘E-velyn之城’项目。总设计师,沈默尘。”

“现在,就发。”

……

“砰!”

最后一瓶八二年的拉菲,被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上。

暗红色的酒液,混杂着玻璃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像一滩干涸的,发黑的血。

董宇赤着脚,踩在那些碎片上。

脚底,被割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和红酒,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感觉不到疼。

身体的任何疼痛,都比不上他此刻,心里的万分之一。

别墅里,一片死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璀璨繁华。

可这一切,都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游荡在这个曾经象征着他无上荣耀,现在却变成了巨大坟墓的,空壳子里。

墙上,那副他和许童在马尔代夫拍的,巨大的婚纱照,被他用高尔夫球杆,砸得粉碎。

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此刻,只剩下一只冰冷的,嘲弄的眼睛,在破碎的相框里,死死地,盯着他。

他走过去,一脚,将那残存的相框,踢到了角落里。

他不想再看到那张脸。

那张让他爱过,恨过,现在,只剩下恐惧的脸。

他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电视。

电视,没有开。

黑色的屏幕上,只映出他自己,那张憔??悴,扭曲,不成人形的脸。

他输了。

输得,一干二净。

他失去了公司,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尊严。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

他还有恨。

像野火一样,在他烧成灰烬的心底,疯狂燃烧的,恨。

他恨许童。

恨她的绝情,恨她的残忍,恨她的心机深沉。

他也恨自己。

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自大,恨自己,亲手,将一个原本可以幸福美满的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陈婉婷诱惑。

如果当初,他对许童,能多一点信任。

如果当初……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没有如果。

他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像一头濒死的,被拔掉了所有爪牙的野兽,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发出无声的,绝望的悲鸣。

……

城市灯火辉煌,八点。一辆骚包的,荧光绿的兰博基尼,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日料店门口。

马可从车上下来,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绕过吧台,推开了后面一扇挂着“储藏室”牌子的,小门。

门后,不是储藏室。

而是一部,通体漆黑的,没有任何楼层按钮的,高速电梯。

他带着许童和阎可妮,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开始无声地,急速下沉。

失重感,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叮”的一声。

电梯门,再次打开。

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的地下世界,展现在眼前。

这里,是“深渊”。

整座城市里,所有顶级权贵,默认的,绝对安全区。

巨大的,掏空的山体内部,穹顶,是模拟的,深邃的星空。

几颗人造的,巨大的水晶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分布在不同区域的,一个个半开放式的,私密的卡座。

空气里,流淌着低沉的,爵士乐。

和一股,金钱与权力,混合发酵后的,危险气息。

侍者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脸上,戴着银色的,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在宾客间穿梭。

在这里,交易的最高货币,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