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自己红肿的右眼,语气愈发惊恐:“我起初只当是运气不好,被石子崩伤了,回家抹了点药膏就想歇着。可谁承想……到了晚上,我这耳朵里,不对,不是耳朵里,就好像是……是从我这眼睛里面!开始有声音跟我说话!”
“眼睛里有人说话?” 霍恒闻言,眉头立刻蹙紧,意识到此事绝不寻常。他站起身,走到王三郎身边,语气温和地说道:“王公子,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你的眼睛?或许……”
他伸出手,想仔细探查那红肿的眼部,王三郎却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一缩,连连摆手,脸上恐惧之色更浓:“别!别碰!真的!我没骗你们!”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昨晚我躺在床上,疼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一个细细的、尖尖的声音,好像是个女子,就在我眼睛里头说:‘你这登徒子,轻薄无状,活该受此惩罚!’还说……还说要把我这眼睛弄瞎,让我以后再也不能看女子!我起初以为是做梦,或者是疼得幻听了!可今天早上起来,这眼睛肿得更厉害了,又胀又痛,看东西都模糊!那声音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楚,不停地在我脑子里骂我,吵得我心神不宁,连口饭都吃不下去!”
青娥眼神骤然一凝,她悄然运转体内仙力,指尖泛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翠色光华。她的灵觉清晰地感知到,王三郎那红肿的右眼周围,正萦绕着一股微弱、却异常阴冷刁钻的邪异气息!这绝非普通外伤感染所能致,更像是一种……带有明确惩戒与诅咒意味的阴损咒术!她沉声开口,声音清冷:“王公子,你昨日掀轿帘时,除了看到红色的轿帘和鸳鸯绣样,可还曾注意到其他异常?比如,轿子周围是否有不寻常的光晕?或者,是否闻到了什么奇特的气味?”
王三郎被青娥清冷的气质所慑,努力镇定下来,仔细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光?没看到……味道?好像也没有……就是普通的尘土和鞭炮味儿。哦对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那个拦我的媒婆,年纪挺大了,脸上褶子很多,她当时死死拽着我胳膊,嘴里好像急急地念叨了一句什么……‘莫窥他人姻缘线,否则必遭天谴责’!对!就是这么句话!我当时只当她是在吓唬我,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那花轿,那媒婆,肯定都有问题!”
一旁的赵子阳也皱紧了眉头,他博览群书,尤其对各地奇闻异事、民俗秘术有所涉猎,此时沉吟道:“我曾在一本记述闽粤巫傩文化的杂记中看到过,有些地方,若有女子修行某些特殊的护身法门,或是请了高人作法,便会以一种奇特的‘姻缘咒’来护持自己的婚嫁过程。此咒意在惩戒心怀不轨、意图扰乱姻缘之人。若有人心存淫邪,强行窥探花轿内的新娘,便会立刻触发咒术,轻则如王公子这般眼痛耳鸣,重则……据说可能真的会目盲,甚至心智受损。”
浩南听得瞪大了眼睛,咋舌道:“我的老天爷!这么邪乎?那……那他眼睛里那个小人……哦不,那个声音,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啊?总不能一直这么吵吵下去吧?”
王三郎一听“一直吵下去”和“目盲”这几个字,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连忙向着霍恒四人作揖,声音带着哀求:“几位!几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帮帮我吧!我王三郎在此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只要能让我的眼睛好起来,让那该死的声音消失,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赔钱、赔罪,怎么都行!”
霍恒与青娥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均是犹豫不决。他们心系廉贞的安危,追踪巨人是当务之急,每一刻都耽搁不起。可眼前这王三郎,虽说是咎由自取,但那附于眼上的咒术确实诡异阴毒,若放任不管,恐真有性命之虞或是落下终身残疾。见死不救,非他们所为。
青娥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她看向王三郎,开口道:“我等确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但你这咒术,拖延下去恐生变数。我们可以先试着帮你探查一番,看看能否暂时压制住那邪气,缓解你的痛苦。但若要彻底根除这‘姻缘咒’,非得找到那下咒之人,或是明晰其咒术根源,设法化解不可。”
王三郎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上眼睛的疼痛,连连躬身:“多谢!多谢几位!大恩大德,我王三郎没齿难忘!只要能找到那施咒的人,我一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绝无二话!”
酒馆窗外,夕阳正缓缓沉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霍恒四人原本打算稍作歇息便继续赶路的计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不得不中止。他们心知,这一停留,或许会让寻找廉贞的线索变得更加渺茫,离她可能所在的方向也越来越远。
然而,他们此刻尚且不知,这场因王三郎花心之举而引发的、看似偶然的停留与援手,将会把他们卷入一场更为诡谲莫测、关乎古老“姻缘咒术”与地方隐秘的奇事漩涡之中。而那支神秘莫测、拥有诡异力量的迎亲队伍,其背后所隐藏的秘密,远比他们此刻想象的,还要深沉与危险。命运的丝线,再次悄然缠绕,将他们的旅途引向了一条未曾预料的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