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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玉碎人裂:小翠辞行(1 / 2)

新华镇的风,仿佛也感知到了人间的悲欢,在两日后的清晨,骤然褪去了暖意,裹挟着深秋的萧瑟与凉薄,无声地席卷过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廉贞推开客房窗户,敏锐地察觉到王府内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那些平日里虽安静但还算从容的仆役丫鬟,此刻个个敛声屏气,低着头,脚步匆匆,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背负着无形的重压。就连庭院中那些曾经在廉贞仙泽滋养下娇艳欲滴的牡丹,此刻在冷风中也都微微垂下了硕大的花冠,失了精神,蔫蔫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败。

一切异常的源头,在昨夜已然传来——王老爷因早年与一位如今被朝廷弹劾、获罪下台的谏官有过些许诗文唱和、被视为有“旧交”,竟被牵连,一纸公文,革去了身上那虽不显赫却足以维持家声的官职。一夜之间,这位原本在镇上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乡绅,便成了戴罪之身,前途未卜,家族蒙尘。

**场景一:正屋的阴云与玉瓶**

正屋之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王老爷颓然坐在那张象征着家主地位的红木太师椅上,往日里温和儒雅的面容此刻布满了阴云,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无法化开的死结。他手中死死攥着那份决定了他和家族命运的革职公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页捏碎,却又无能为力。

王夫人坐在下首,不住地用绢帕擦拭着红肿的眼角,低低的啜泣声时断时续。她口中反复念叨着,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惶恐:“这可如何是好啊……天都塌了……家里的积蓄本就不甚丰厚,全指望老爷的俸禄和些许田租……如今没了官职,没了进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这上有老,下……下还有元丰需要照料,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啊……”她的哭声,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每个人本就沉重的心上。

突然,王老爷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因动作太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快步走向内室,不多时,抱着一个约一尺来长、做工极为考究的紫檀木锦盒走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才缓缓打开盒盖。

刹那间,一抹温润莹白的光华流淌出来。盒内铺着柔软的明黄色绸缎,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瓶。那玉质纯净无瑕,触手生温,雕工更是精湛绝伦,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脉络清晰,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那玉兰特有的清冷幽香。整只瓶子散发着一种内敛而高贵的气韵,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是……前几年,为父在任上时,曾有幸帮过广西巡抚一个小忙,他离任前赠予我的。”王老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据说此瓶乃前朝宫廷御制,流传有序,若拿去变卖,价值千金不止!如今……如今家逢此难,只有将它献给如今在朝中当权、能说得上话的李大人,求他在皇上面前为我们王家美言几句,或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保住我们家不再受进一步追究。”

这玉瓶,俨然成了王家在风雨飘摇中,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救命符”。

**场景二:失手碎玉与千夫所指**

就在这时,小翠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她似乎并未完全感知到屋内凝重的气氛,或者说,她习惯了以自己那份“天真”来面对一切。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锦盒中那尊流光溢彩的白玉瓶吸引了。

“哇——”小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看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童,充满了纯粹的喜爱和好奇,“爹,这个瓶子好好看啊!像真的玉兰花一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拿在手里看看,玩玩?”

王老爷此刻心烦意乱,本欲斥责,但抬眼看到小翠那清澈见底、不掺一丝杂质的期待眼神,想到她平日虽行为怪诞,却也将元丰照顾得不错,心下一软,加之此刻也无心与她多作纠缠,便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罢了,你看吧。只是千万小心,拿稳了,这瓶子……如今是我们全家人的指望,可摔不得。”

小翠立刻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玉瓶从锦盒中捧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奇珍。她低着头,细细端详着瓶身每一处精美的雕刻,指尖极其轻柔地划过那冰凉的、如同凝脂般的玉质花瓣,口中还发出低低的、满是惊叹的啧啧声。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瞬息之间。

就在王老爷刚重新坐下,王夫人的哭声稍歇,所有人的心神都有一刹那松懈的时候——

“哐当——!!!”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巨响,猛地炸开在寂静的正屋内!

只见小翠怀中的那只白玉兰花瓶,不知怎的,竟从她手中滑脱,直直地坠落在地面上那坚硬的青石板砖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尊精美的玉瓶,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便毫无悬念地四分五裂!莹白的、大小不一的瓷片如同破碎的梦境,迸溅得到处都是,在从窗棂透入的黯淡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光泽。

满室皆静。

随即,是王老爷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

“你——!!!”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心痛而剧烈颤抖,手指笔直地指向呆立当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小翠,“我都说了!千叮万嘱让你小心!小心!你当是耳旁风吗?!这是玉!是瓷器!是我们王家现在唯一的救命钱!你怎么……你怎么能如此不懂事?!如此毛手毛脚!!”

王夫人也停止了哭泣,猛地抬起头,看向小翠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无奈,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尖锐的指责,脸色铁青:“小翠啊小翠!我们王家待你如何?自你进门,可有短缺你吃穿?可有让你受过委屈?元丰那般情况,我们也从未苛责于你!你怎么……你怎么能在这紧要关头,如此糟蹋东西?!老爷刚被革职,家里已是天塌地陷,你不仅帮不上忙,还……还雪上加霜!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见我们家落了难,就想……”

后面的话太过伤人,她终究没能说出口,但那意思,已然明了。

满屋子如同实质般的指责、怀疑、愤怒和绝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小翠单薄的身上。她怔怔地低着头,看着脚边那些闪烁着寒光的碎瓷片,仿佛还不明白它们意味着什么。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想要说什么,辩解?道歉?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只是那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良久,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对着暴怒的王老爷和满脸寒霜的王夫人,深深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的鞠了一躬。

抬起头时,眼圈已然泛红,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哽咽: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用?!”王老爷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燃烧得更旺,他指着地上的碎片,声音嘶哑,“瓶子已经碎了!碎了!再也拼不回来了!我们家的希望……也碎了!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让它复原吗?!就能让朝廷收回成命吗?!”

小翠被他这劈头盖脸的怒吼震得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她深深地看了王老爷和王夫人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委屈,有难以置信,有受伤,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她没有再试图辩解一个字,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正屋,径直朝着后院王元丰房间的方向跑去。

**场景三:廊下的旁观与房间内的真相**

廉贞一直静默地站在回廊的阴影下,将正屋内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尽收眼底。她看着小翠那受惊小鹿般逃离的背影,指尖那指引方向的星辰纹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起来——一种清晰的感知涌上心头:小翠身上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混合着天真与温柔的灵动,也不再是偶尔流露的深沉与复杂,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度压抑的、仿佛火山爆发前兆的委屈,以及一种……仿佛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的、冰冷而决绝的气息。

就在廉贞心中疑窦丛生之际,从王元丰房间的方向,隐隐传来了小翠的声音。那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悲怆,清晰地穿透了墙壁,落入廉贞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