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别怕。”霍恒的声音也放得极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能听到我说话吗?跟着这股温暖的力量走,它是来帮你的。集中你的意念,就像推开一扇很重很重的门一样,把你身体里那个坏东西,慢慢地、用力地推出去!你可以做到的,为了你爹娘,为了回家!”
在他的引导和鼓励下,阿绣的身体虽然仍在符链的束缚下微微颤抖,但之前那种狂暴的挣扎逐渐平息下来。她眉心的白光与心口的绿光,开始出现清晰的分离迹象。白色的仙光越来越盛,如同旭日东升,驱散黑暗;而那幽绿的妖气则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雾气,越来越淡,范围不断缩小。
突然——
“噗!”
阿绣猛地向前俯身,吐出一大口颜色发黑、带着腥臭气的淤血!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不断扭曲的粉色影子,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硬生生从她体内拽了出来,伴随着狐妖一声充满不甘和痛苦的尖啸,脱离了阿绣的身体!
那粉色影子在空中翻滚了几下,终于稳定下来,显露出狐妖的本相:依旧是一身粉纱,容貌妖艳,但此刻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不振,嘴角挂着殷红的血丝,身后那九条原本应该蓬松美丽的狐尾,也无力地耷拉着。它悬浮在半空,惊怒交加地看着下方:
“不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经快要和她融合了!只差一点!”
它不甘心地还想再次扑向因为失去妖力支撑而软软倒下的阿绣,但青娥早有准备,数张普通的草木符飞出,在阿绣周围形成一个小型结界,将其护住。霍恒更是抓住机会,挥出一道凝练的仙力冲击,正中狐妖的胸口!
“啊!”狐妖惨叫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地上,妖气瞬间涣散,连维持人形都显得有些勉强。
“你究竟为何要行此夺舍邪术,祸害阿绣姑娘?”青娥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剩余的草木符在狐妖周围盘旋,形成一个简易的困阵,防止它逃脱。
狐妖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听到质问,它抬起头,妖艳的脸上竟闪过一丝与之前疯狂截然不同的、深切的委屈和无奈,眼神中也透出几分茫然。“我……我只是想找个安身之所,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安稳地活下去……”它的声音带着虚弱和一丝哽咽,“我在此山修行近三百年,从未主动害过人命,甚至连血食都极少沾染……可你们人类,只要看到我们的影子,闻到我们的气息,不是恐惧躲避,就是请来道士僧侣,喊打喊杀……我躲了这么多年,累了,真的累了……”
它看向被青娥扶住、依旧昏迷但脸色正在慢慢恢复血色的阿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愧疚。“阿绣……她是个心善的姑娘,时常偷偷拿些食物放在山野……我观察她很久了。她体弱,心思单纯,神魂也不算坚韧……我以为,我以为她不会太过反抗……或许我能……”它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就算你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夺舍他人肉身,鸠占鹊巢,便是逆天而行的邪术!”霍恒眉头紧锁,语气严厉,“你可知此举不仅会彻底毁掉阿绣的一生,让她魂飞魄散,更会让你自身业力缠身,从此堕入魔道,再难回头!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活下去’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男女焦急的呼唤声:
“阿绣!阿绣!我们回来了!”
“闺女,开门啊!”
是阿绣的爹娘从镇上回来了!他们显然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心急如焚地冲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屋内的狼藉景象——倒在地上的椅子,受伤流血的浩南,脸色苍白被青娥扶着的阿绣,以及那个被困在符阵中、妖气森然的狐妖,阿绣的娘亲顿时发出一声悲鸣,扑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眼泪夺眶而出:“阿绣!我的闺女啊!你没事吧?吓死娘了!都是娘的错,不该贪图那点工钱,把你一个人留在家啊!”阿绣的父亲也是又惊又怒,手持扁担,警惕而愤怒地瞪着狐妖。
狐妖看着这母女相拥、真情流露的一幕,眼神中的羡慕、愧疚、悔恨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它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我错了……是我不该心生贪念,妄图抢夺别人的身体和人生……是我被漫长的孤独和恐惧蒙蔽了心智……”它抬起头,看向霍恒三人,眼中已无凶戾,只剩下认命般的平静,“你们……杀了我吧。我认栽。”
霍恒看着眼前这只修行多年却误入歧途的狐妖,又看了看相拥哭泣的阿绣母女,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这狐妖确实有错,其心可诛,但其情……似乎也并非全然可憎。它未曾害命,此刻幡然悔悟,若就此将其打杀,似乎过于残忍。他不由得犹豫起来。
青娥敏锐地察觉到了霍恒的犹豫,她轻声开口道:“天道虽严,亦有一线生机。它既已知错,也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不如,给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霍恒看向青娥,又看了看浩南,浩南虽然胳膊受伤,但也憨厚地点了点头。
霍恒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狐妖,沉声道:“念你修行不易,且未曾害人性命,今日便饶你一命。但你必须立下誓言,从此不得再行夺舍、魅惑、伤害凡人之邪术,需寻一僻静处,潜心修行,积累功德,以赎前罪。你可能做到?”
狐妖闻言,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随即转化为无比的感激。它挣扎着爬起身,朝着霍恒三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声音颤抖却清晰地说道:“小妖在此立誓!自此以后,绝不再用邪术害人,绝不再生夺舍之念!必当隐匿山林,清修苦练,积德行善!若违此誓,甘受天雷殛身,形神俱灭!”
誓言立下,冥冥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约束之力形成。狐妖再次感激地看了三人一眼,又复杂地望了望阿绣,最终化作一道略显黯淡的粉色流光,穿过窗户,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之中。
此时,阿绣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声声呼唤中,也悠悠转醒。她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澈,显然狐妖的影响已彻底清除。她看着为自己担忧的父母,又看向疲惫却带着欣慰笑容的霍恒三人,泪水再次涌出,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若不是你们,我恐怕……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阿绣的父母更是千恩万谢,阿绣娘连忙去厨房端来一直温着的热汤和虽然粗糙却充满心意的桂花糕,非要留三位恩人再住一晚,好好休息。
次日清晨,天色大亮。辞别了再三挽留、感激不尽的阿绣一家,霍恒、青娥和浩南重新踏上了路途。
霍恒再次取出那枚星符,只见符面上原本微弱断续的星辰微光,此刻已然变得稳定而明亮,清晰地指向东方。
“看来干扰消失了。”霍恒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举起星符,眼中充满了期待,“廉贞星君,等着我们,我们这就来了!”
三人沿着星符指引的方向,加快脚步前行。
然而,他们此刻尚且不知,在星符所指的东方那座小镇里,刚刚以雷霆手段处理完“犬奸”秽乱之事的廉贞星君,正因为追寻文曲星转世再次受挫而心情极度烦躁。她周身那本就因失去文曲调和而躁动不安的星辰之力,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再起,不受控制地向外散发着强大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