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霍恒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准备拼死一搏。
阎王话锋一转,那冰冷的视线落在晏仲身上:“然,念你情意至诚,甘受地狱之苦至此。欲换鬼还阳,逆天改命,需满足两个条件。”
大殿内落针可闻。
“其一,需以祈愿者**一半阳寿**为引,献祭于轮回法则,填补阴阳转化之耗。”
一半阳寿!这意味着即便成功,晏仲的余生也将缩短大半,或许只能再活十数年。
晏仲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推开想要阻止的湘裙,向前一步,尽管身形摇晃,目光却直视阎王,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二,”阎王的声音更加冰冷,“需亲身承受这**刀锯之刑**一刻。此刑不伤肉身,只锯神魂,其痛楚,远超你之前所受一切苦难总和。若神魂在此刑下崩溃,则魂飞魄散,永无轮回。你,可还愿意?”
“不——!夫君!不要!我宁愿永不超生!我不要你受这刑!”湘裙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
晏仲回头,深深地看了湘裙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无尽的爱恋、歉意与决绝。他对着她,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扭曲的笑容。然后,他转回头,面向阎王,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而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我……愿……意。”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这三个字,重若千钧。
阎王不再多言,手中令牌一挥。
嗡——!
那巨大的刀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缓缓升起,然后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被无形力量固定在行刑位置的晏仲,猛地**落下**!
“啊——!!!”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惨叫,那是灵魂被寸寸撕裂、被反复碾压时最本源的哀嚎!晏仲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如弓,眼珠几乎要爆裂开来,七窍之中,竟有淡淡的金色光点(神魂本源)开始逸散!那痛楚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最深处,仿佛要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他昏死过去,又在下一瞬被更剧烈的痛苦强行唤醒,周而复始。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挣扎,脑海中只剩下湘裙哭泣的脸,和阿福喊着“爹”的声音。
湘裙瘫倒在地,魂体因巨大的悲痛与无力感而明灭不定,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却无法穿透那行刑的法则屏障。
霍恒紧握长枪,指节发白;青娥别过头,不忍再看;浩南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永恒般漫长,那刀锯终于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抬起,停止了行刑。
晏仲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面色金纸,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阎王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法则运转完毕的确认:
“阳寿折半,还阳之法……**成**。”
一道微弱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光芒,自虚空落下,笼罩住同样奄奄一息的湘裙的魂体。
而在这通往最深地狱的一路上,晏仲也并非只感受到痛苦。他曾瞥见无数在各自地狱中受刑的孤魂野鬼,他们形态可怖,哀嚎不断,是常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但在某些瞬间,当他与某些鬼魂空洞的眼神偶然对视时,他仿佛能穿透那无尽的痛苦,看到他们生前或许也曾是某个人心中日夜思念、却再也无法触及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
他明白了。原来每一个别人眼中害怕的鬼,都曾是某个人,倾尽所有思念,却再也无法拥抱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悯,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他不能失去湘裙,他不能让自己也变成那样一个,只能在回忆和痛苦中徘徊,却再也无法真实触碰到所爱之人的……“思念体”。
正是这份源于理解,最终归于决绝的信念,支撑着他,走完了这趟九死一生的黄泉路,承受了这常人无法想象的地狱酷刑。
光芒笼罩中,湘裙的魂体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而那代价,是晏仲几乎燃烧殆尽的生命与那承受了刀锯之刑、濒临破碎的神魂。前路依旧未知,还阳之法已成,但他们能否真正带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机,逃离这幽冥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