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造谣!”霍恒又气又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刚才就在窗外,亲眼看见她……”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看见她褪人皮”,张生怕是会以为他真的疯了。他赶紧换了个说法,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一股脑倒了出来:“我白天就发现你袖口沾着绿丝线,那丝线不是绸缎的料子,是妖物身上的藤纤维!还有廊下的绣花鞋,鞋尖沾着新鲜晨露,可庭院里的石桌全是灰尘,半个月都没人用过,她根本不是夜里来、清晨走,是一直藏在你家里!”
这些细节全是他连日观察所得,环环相扣,足以证明“阿绿”的诡异。可张生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神再次变得恍惚,脸上浮现出固执的神情。他一步步逼近霍恒,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推:“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胡话!阿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他的力气不大,推搡的动作甚至有些虚弱,可态度却异常坚决。霍恒挣扎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连推带拉地往门口赶:“你快出去!我家不欢迎你这种造谣生事的顽童!”
“张相公你醒醒!她会害了你的!”霍恒急得眼眶都红了,看着张生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混沌,心里又气又急——这书生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就在他即将被推出门的瞬间,内室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低笑,柔媚婉转,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穿透了三四间房的距离,清晰地传到书房门口。那笑声不长,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张生的执念。
张生推搡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又变得更加用力,一把将霍恒推出了书房门。“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死死关上,门闩“咔嗒”一声落下,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的霍恒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得浑身发抖。他抬手拍打着房门,大喊:“张生!你开门!你会后悔的!”
房门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的拍门声和喘息声在庭院里回荡。过了片刻,才传来张生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有些模糊,却字字清晰:
“我们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霍大少爷,你不要再挑拨离间了。”
话音落下后,房内便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张冷漠的脸,将所有的劝告与警示都挡在了外面。
霍恒僵在原地,拍门的手缓缓放下。夜色依旧浓稠,庭院里的绿藤在风里轻轻晃动,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徒劳。他低头看向地上的辨妖符,符纸的红光已经淡了些,却依旧带着余温,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内室的低笑、张生的执念、房门的巨响……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让他胸口堵得发慌。他想起云仙人说的“破执念”,原来有些执念,比妖邪的幻术更难打破。
霍恒站在庭院里,看着紧闭的书房门,久久没有动弹。夜色更深了,滕州城的更声敲过四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却衬得这座宅院更加寂静,更加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