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首熟悉的曲调,似乎也触动了那些狂乱飞舞的执念中,属于寒鸦族最古老、最深沉的那一部分。
一些格外明亮、凝实的古老执念光点,原本只是在盲目冲击,此刻却仿佛找到了核心。它们先是迟疑,随即纷纷汇聚到玉佩散发出的柔和光辉周围,如同迷途的孩子找到了母亲。
笛声牵引着玉佩之光,玉佩之光又汇聚着古老的执念。
阿福也不知从何处钻出,它变得异常神勇,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辉,竟能短暂隔绝黑气的侵蚀。它焦急地绕着阿竹飞舞,翅膀挥洒出的银辉不断融入笛声与玉佩之光共同形成的场域中,使其更加稳固。
阿竹福至心灵,将全部心神沉浸于笛曲之中,不再去想胜负生死。她吹奏着师父的曲子,吹奏着对大师兄的牵挂,吹奏着对美好过往的追忆,吹奏着对这片圣地最原始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挚爱。
越来越多的执念被这纯净的意念吸引,汇聚而来。它们不再杂乱无章地攻击,而是开始以阿竹为中心,环绕飞舞,渐渐演化成一种古老而玄妙的阵势。
长老感受到了压力。他发现自己的噬魂之力,竟难以穿透那由笛声、玉佩、古老执念以及寻宝灵兽合力构成的纯净领域。对方的力量在共鸣中不断增强,而他的力量却在不断消耗。
“不!圣地是我的!力量也是我的!你们夺不走!”他彻底陷入癫狂,不顾一切地催动噬魂瓶,甚至开始燃烧自己的本源魂力,要做最后一搏!
噬魂瓶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散发出的吸力陡增数倍,连潭底的巨石都被吸起,投入漩涡中碾为齑粉。阿竹感到压力倍增,笛声几乎难以维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枚玉佩吸收了足够多的古老执念与阿竹的纯净心意,达到了临界点。它“嗡”地一声轻鸣,脱离了大师兄的腰间,悬浮到半空。
柔和的光辉暴涨,在其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却让阿竹和大师兄都感到无比亲切、无比安心的虚影——那是一位慈祥却目光坚定的长者轮廓。
是师父留下的一缕守护意念!
虚影对着阿竹微微颔首,似是嘉许,随即化作一道纯净无比的白光,携带着汇聚而来的万千古老执念之志,如同划破长夜的流星,又如同审判之剑,义无反顾地射向疯狂燃烧的噬魂瓶!
“不——!!!”
在长老绝望到扭曲的尖叫声中,白光与绿芒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湮灭。
噬魂瓶的绿芒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瓶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骤然碎裂成无数粉末,随即被纯净的白光彻底净化,消失无踪。
本命邪宝被毁,长老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周身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燃烧魂力的过程被强行中断甚至反噬。
然而,那汇聚了万千执念与守护意志的白光,在摧毁噬魂瓶后,并未完全消散,剩余的力量化作一道炽烈的洪流,狠狠地撞在了长老身上!
“啊!”
长老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潭底的岩壁上,深陷其中,碎石崩落。他身上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干瘪枯槁、布满诡异符文的身体。那些符文正迅速黯淡、碎裂。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受了极重的本源之伤,力量正在飞速流失。
缠绕大师兄的漆黑水链,因失去力量支撑,瞬间崩解。
阿竹立刻停止吹奏,奋力向前,接住了坠落的大师兄。他身体冰冷,气息微弱,但眉心那骇人的绿意已开始消退,生命不再流逝。
“大师兄!大师兄!”阿竹声音哽咽,急忙将自身微薄的灵力渡过去。
大师兄艰难地睁开眼,眼神依旧涣散,却勉强聚焦在阿竹满是泪水和血污的脸上,嘴唇翕动,几乎发不出声音:“...阿竹...做得...好...”
另一边,长老挣扎着从岩壁凹坑中爬出,半跪在地。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他死死盯着阿竹和她怀中的大师兄,又看看周围虽然光芒黯淡却仍未散去的执念,最终,目光落在悬浮于空、光辉也逐渐散去、表面出现裂痕的玉佩上。
他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噬魂瓶被毁,他身受重创,而对方却有了那些诡异执念的庇护...
“哼...”长老发出一声虚弱却依旧阴冷的哼声,“没想到...竟会栽在你们两个小辈手里...还有这些该死的...残念...”
他艰难地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
“但圣地...终将属于我...”他嘶哑地说着,双手猛地一拍地面,借助最后的力量催动了某种遁术。
一股黑烟爆开,瞬间笼罩住他的身影。
“休想逃!”阿竹见状,立刻抓起骨笛还想吹奏,引导执念阻拦。
但黑烟散去极快,原地只留下一滩污血和长老怨毒的声音在潭底回荡:“...我们...还没完...”
寒潭底,暂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无数黯淡了许多的执念光点,如同疲惫的萤火,依旧无声地环绕着阿竹和大师兄缓缓飞舞,守护着他们。玉佩失去了所有光泽,“啪”的一声轻响,彻底碎裂成几块,跌落在地。阿福疲惫地落在阿竹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阿竹紧紧抱着昏迷过去的大师兄,望着长老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周围无数静静的执念光点,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后怕,以及一种沉重的明悟。
战斗,还远未结束。但至少,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
她轻轻抚摸着骨笛,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润气息,低声呢喃,既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所有能听到的存在:
“我们...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