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影要去镇上买鞭炮,说开张得放一挂。莫语往他兜里塞了串钥匙:“早点回来,我炖了排骨,放了李婶给的干辣椒。”影点头:“知道了,顺便给安安买串糖葫芦。”安安在旁边喊:“要两串!给小柱哥一串!”
影走后,莫语和小柱娘收拾院子。小柱娘摸着红布幌子说:“莫语,你真是好福气,影小子疼人,手艺又好。”莫语脸一热,低头扫着地:“他就是瞎折腾,能挣口饭吃就行。”小柱娘笑:“看这幌子就知道,你们日子准能火起来。”
下午莫语把影刻的木头玩意儿都摆出来:胖虫子、歪翅膀小鸟、掉漆的小黄鸭……满满当当摆了一院子。安安和小柱给它们排队,安安非要把自己的布老虎摆在最前面:“它是大王!”小柱不乐意:“凤凰才是大王!”俩孩子吵吵嚷嚷,莫语笑着往他们嘴里塞糖块,甜得他们忘了吵架。
影回来时,手里拎着鞭炮和两串糖葫芦,还多了个纸包。“给你买的,”他把纸包往莫语手里一塞,里面是块亮晶晶的银镯子,“银铺打折,比上次看的还便宜。”莫语攥着镯子,手直抖:“你又乱花钱……”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哭啥,”影赶紧给她擦眼泪,“这是给你的,开店了,老板娘得戴个像样的。”小柱娘在旁边笑:“快戴上让我们瞅瞅,保准好看。”莫语把镯子往手上一套,银光亮闪闪的,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
晚饭炖的排骨,香得能飘出半里地。影给张奶奶夹了块肉:“您多吃点,明天开张,还得劳烦您来坐坐。”张奶奶点头:“一定来,给你们捧捧场。”安安举着排骨喊:“我也要坐最前面!看影叔放鞭炮!”
夜里躺炕上,莫语摸着手上的银镯子,冰凉冰凉的,却暖到心里。影从背后搂着她:“明天开张,紧张不?”莫语往他怀里钻了钻:“有点,怕没人来。”影笑:“放心,就凭我这手艺,还有你缝的幌子,准能来不少人。”
窗外的风还在吹,铃铛“叮铃叮铃”响,孔雀幌子转得欢。莫语闻着影身上的烟火气,听着院里的铃铛声,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那挂幌子,红得惹眼,响得热闹,攥在手里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暖。
鸡刚叫头遍,莫语就醒了,不是被鸡吵的,是心里揣着事。她摸了摸手上的银镯子,冰凉的圈儿贴着肉,倒比被窝里还暖。影还在打呼噜,睡得沉,嘴角撇着,像梦见啥好事了。
她悄摸爬起来,往灶房添了柴。今天开张,得做点像样的早饭,她想烙油饼,酥酥的,配着小米粥吃,垫肚子。面是昨晚发好的,揣在盆里涨得鼓鼓的,闻着有点酸,正好揣把碱面中和中和。
揉面的时候,院外传来“哐当”一声,是二柱子推着独轮车来了,车上垛着两捆新劈的柴火。“莫语,起得早啊!”他嗓门大,惊得黄黄在柴房里“嘎嘎”叫,“影小子呢?我来给他搭个临时柜台,就用这柴火垛,上面铺块板,齐活!”
莫语往他手里塞了个刚烙好的油饼:“刚出锅的,垫垫。影还睡着,我去叫他。”二柱子啃着油饼直咂嘴:“你这手艺,比镇上饭馆的强!”
影被叫醒时,头发乱得像鸡窝。“二柱子都来了,你还睡!”莫语揪他耳朵。影迷迷糊糊坐起来:“急啥,太阳还没晒屁股呢。”话没说完,被莫语拽着胳膊往院里拖,“你看二柱子都开始搭柜台了!”
院里果然热闹,二柱子正把木板往柴火垛上钉,小柱蹲在旁边递钉子,安安举着她的布老虎在旁边转圈,嘴里喊着“开张啦!开张啦!”影赶紧抓过件衣裳套上,“我来我来,别让钉子扎着你。”
张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来了,手里拎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个绣花的钱袋子。“给铺子讨个彩头,”她往莫语手里塞,“以后收钱用,看着就喜庆。”莫语推辞不过,往奶奶兜里塞了两个油饼:“热乎的,您回去慢慢吃。”
日头刚过墙头,影就把鞭炮挂在了竹竿上,离孔雀幌子不远。“等会儿一响,全村都能听见!”他擦着火柴往引线上凑,被莫语一把拉住:“先别急,王木匠说要带徒弟来捧场,等他们来了再放。”影挠挠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说话间,王木匠带着俩徒弟来了,还扛着块木牌,上面刻着“影记木刻”四个大字,漆得黑亮。“给你挂门楣上,”王木匠往门框上比了比,“这字我练了三天,保准耐看。”影赶紧递烟:“王叔,您这太费心了。”
人越来越多,李婶端着碗咸菜来了,二柱子媳妇拎着筐鸡蛋,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刘大爷都拄着拐来了,手里攥着个铜板,说要第一个买东西。莫语把影刻的木头玩意儿往临时柜台上摆,胖虫子、歪翅膀小鸟、掉漆小黄鸭……摆得满满当当,像个小集市。
影终于点了鞭炮,“噼里啪啦”响得震耳朵,烟子冒得老高,裹着孔雀幌子的红布直晃。安安吓得往莫语怀里钻,又忍不住探着头看,小脸蛋被熏得黑乎乎的。
鞭炮刚落,王木匠的徒弟就指着柜台上的凤凰木雕喊:“我要这个!多少钱?”影还没开口,莫语笑着说:“开张第一天,送您个小的,这个凤凰是镇店的,不卖。”说着递过去个小木头鸟,徒弟乐滋滋地接了。
刘大爷颤巍巍地掏出铜板:“给我来个虫子,我小孙子就喜欢这玩意儿。”影赶紧拿起那个缺角的胖虫子:“大爷,这个送您,不用钱。”刘大爷不依:“那哪行,做生意得有规矩。”硬把铜板塞影手里。
莫语收钱收得手忙脚乱,张奶奶给的钱袋子一会儿就鼓起来了。她数着铜板,听着院里的笑闹声,看影正给人演示刻木头,阳光照在他脸上,汗珠亮晶晶的。小柱在旁边帮着递工具,像个小掌柜。
晌午时分,人渐渐少了,莫语把剩下的油饼分给大家,自己才顾上啃了半张。影凑过来:“累坏了吧?你看这钱袋子,都装满了。”莫语拍掉他手上的木屑:“不是钱的事,你看大家多给面子。”
影突然从背后变出个木头玩意儿,是个小小的莫语,梳着她平时的发髻,手里还拿着针线。“刻了半夜,”他有点不好意思,“你看像不像?”莫语接过来,指尖摸着木头的纹路,眼泪差点掉下来:“像,太像了。”
风一吹,孔雀幌子哗啦啦响,铃铛叮铃叮铃的,门楣上的“影记木刻”在太阳下亮闪闪的。莫语摸着手上的银镯子,看着影被人围着问价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日子啊,就像刚烙好的油饼,看着普通,咬一口,酥酥的,带着股子面香,暖到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