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影看着自家主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张了张嘴,最终把满腹的疑虑咽了回去。
翌日。
大朝会。
紫宸殿的金钉朱门在熹微晨光中再度开启,殿内已烛火通明。当那抹素白身影再次踏入殿门时,满朝文武再无一人敢怠慢。
南宫玄强打精神,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倦怠,纵然哈欠连天,眼皮沉重如坠铅块,也只得强撑着端坐龙椅,心中叫苦不迭。
随着神女迈入紫宸殿,数名内侍鱼贯而入,抬着几口沉重的樟木箱,步履蹒跚。箱盖开启,内里尽是苍黄竹简与陈旧纸页,一股陈年墨香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殿内的龙涎香。
白玉章立于书山之前,素手拂过那些典籍,眸子扫过阶下群臣,淡声问道,“此乃何物?”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出列,躬身答道,“老臣李泰,回神女,此乃…此乃历代先贤所着经史典籍,所载皆为治国安邦之道,修身齐家之理,乃我辈立身行世之圭臬。”
“原来如此。”
白玉章恍然轻语,仿佛初解凡俗奥秘。随手取来一本翻开,诵读声便如珠玉落盘,响彻寂静的大殿。
“夫为人君者,处尊高之位,执赏罚之柄,当夙兴夜寐,忧劳万机,垂拱而天下治。为臣者,当忠君体国,直言敢谏,勤恪为本,夙夜匪懈... ...”
她诵读得极认真,毫无矫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圣贤的余温与重量。
待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轻轻合拢书卷,眸光再次扫过群臣,那眼神里,满是对凡俗悖逆天理的不解与困惑。
“吾乃方外之身,不解尔等人间规矩。此皆尔等口中古圣先贤所着,想必字字真言,句句无虚。既然为君当‘夙兴夜寐,忧劳万机,垂拱而天下治’,缘何人间帝王却久疏朝堂,置国事于不顾?莫非这圣训,只写在纸上,供于架上,却从不行于九重宫阙之内?”
满朝文武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缩进地缝里。无人敢答,也无人能答。李泰浑身剧颤,浑浊的老眼瞬间涌上热泪,嘴唇哆嗦着,喉头哽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在九千岁积年的迫害下,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颓然垂首。
白玉章等不到群臣解答,便看向龙椅上的皇帝,仿佛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南宫玄被问得猝不及防,脸上血色褪尽。神女的目光直白如刃,仿佛能将他灵魂深处那点自私与怠惰照得无所遁形,远比任何愤怒的咆哮更令他煎熬。南宫玄脸上抽了抽,嗫嚅半晌才好不容易挤出个借口,声音干涩发飘,“朕...朕闭关清修,一心求索长生仙道,以期...得证大道,永佑我大瑨江山...万世永固... ...”
神女静静听着,脸上并无讥讽,只有一丝了然的明悟。她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仙道飘渺,长生难求。然欲得天道垂青,窥长生门径,其根本,在于‘功德’二字。”
“功...德?”南宫玄眼中迷茫。
“不错。”白玉章抬眸,目光穿透殿宇的穹顶,仿佛望向浩渺苍穹,又仿佛在俯视这纷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