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蚍蜉(2 / 2)

二人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离开,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直到拐过街角,沈怀薇才不动声色的将手探入货郎身后那只竹篾货筐中,迅速取出一物藏进怀里,“张大哥,多谢你仗义执言,为我作证。”

“嗐!没事儿!锦衣卫那帮杀人不眨眼的,谁碰见谁倒霉!沈医女,我在前面就出城了,不送你啦!”

货郎回头,憨直一笑,朝沈怀薇挥手道别。沈怀薇再度道谢,脚下一转,直接回了济世堂。

挂了停诊的牌子,关好大门,沈怀薇随手将染血的帷帽放在桌上,双腿早已撑到极限,瞬间瘫坐在椅子上。

心绪稍做平复,沈怀薇从贴身里衣摸出那个油纸包,急切到近乎粗暴地撕扯开油纸,账册书衣上仅有两个字,‘贡药’。

越翻越心惊,那些冰冷的文字,条条目目,无一不是血淋淋的栽赃陷害,编织成足以颠倒黑白的天罗地网。

她爹沈仲南不是庸医!没有以次充好!从未贪墨太医院药款!

她敬若神明的父亲,一生悬壶济世的沈大夫,刚正不阿的沈太医,竟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不肯顺从九千岁,便被这群豺狼盯上,轻飘飘夺去性命!

然,比这更绝望的是,哪怕她捏着满满一本证据,却不知该找谁来为爹爹翻案。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那些地方,哪一个不是九千岁的鹰犬巢穴,这世道早就烂到了根儿!

沈怀薇低头,看着手中账册。铁证又如何?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不过也就是一叠废纸罢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这些证据被投入火盆,化为灰烬,如同她父亲的生命和名誉一样,被彻底抹去。而她,这个脸上带着丑陋刀疤的沈医女,恐怕连递出状纸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悄无声息地碾死在某条肮脏的后巷里,尸体如同那个亡命的嫌犯,被一支冰冷的黑箭钉在泥泞中。

沈怀薇愈发绝望,身体剧烈地颤抖,滑跌在地,双眼赤红,恨不能立刻冲进裴府,将裴济千刀万剐!再将祸乱朝纲的九千岁拖下地狱!

可她知道她不能,莫说复仇,她连见他们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沈怀薇眼前阵阵发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恨怒噬心的万分之一。

“爹爹...女儿无能...纵然知晓您无辜,却仍无能为力,恐怕要辜负玉章辛苦送出这本... ...”

沈怀薇精神一振,刹那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是了!玉章,白玉章!

一年前意外救下白玉章时,她还是个身受重伤的小丫头,如今不过短短半月,她已经能从裴府那样的龙潭虎穴盗出账册!

呵!之前她总觉得玉章为姐姐复仇是痴人说梦,如今看来,她也愿做一回痴人!

忆起玉章曾说起过的计划,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点燃的野火,在沈怀薇心底越烧越旺。

她沈怀薇一人是蚍蜉撼树,但她可以助玉章成事!

她可以成为玉章最隐蔽的刀,她可以用这双手,这条早已置之度外的性命,为玉章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只要玉章能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蚍蜉撼树,未尝不可!

这棵大树倾倒之际,便是压在其下的累累白骨重见天日之时!

沈怀薇突地笑起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中账册一松,飘然落下一张纸。沈怀薇俯身拾起,那纸上赫然是白玉章的字迹,沈怀薇仔细看了两遍,将字条送到炉火中烧去,收好账簿,转身出门去往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