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油纸,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很甜,一直甜到了心里。
几天后,沈安然要回城了。
临走前,她又特意来了纪家一趟,这次是正式告别。
纪老娘和纪老爹都在,客气地留她吃饭。
沈安然婉拒了,目光却一直悄悄寻找着那个身影。
纪黎明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小布包。
“给你,”他把布包递给她,“山里摘的野果子,路上吃。”
沈安然接过,指尖感受到布包上残留的他的体温,心头一暖。
“谢谢黎明哥。”
她看着他,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我...我走了。”
“嗯。”
纪黎明看着她。
女孩今天穿上了回城的衣服,崭新的列宁装,衬得她更加白皙秀气。
与这个质朴的村庄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牵动他的心弦。
“在城里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沈安然的声音带了点哽咽,她飞快地低下头,怕眼泪掉下来。
“我...我说的工作的事,我会留意的!你...你别忘了......”
“知道了。”
纪黎明的声音柔和了些许,“快走吧,别耽误了车。”
沈安然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要将他的眉眼刻进心里。
然后才转身离开了。
纪黎明站在院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沈安然离开后,小嘎子村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纪黎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张峰奇自从上次在他这里吃了瘪,一直没什么大动作。
但纪黎明清楚,这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那种人,睚眦必报,更何况是断人财路的大仇。
在他眼里,沈安然就是他的财路
必须在他攀上噶委会那条线,或者想出更恶毒的法子之前。
先把他解决掉。
硬碰硬,或者等对方出招,都太被动。
纪黎明开始有意识地留意张峰奇的动向。
这家伙依旧是村里游手好闲的代表。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就和那几个跟班在村里晃荡。
偷鸡摸狗,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或者去邻村蹭吃蹭喝、赌点小钱。
纪黎明发现,张峰奇最近去邻村大柳树村格外频繁。
跟大柳树村一个游手好闲,据说有点门路的二流子走得挺近。
第二天一早,纪黎明没带着纪小宝疯玩,而是去了村支书家。
村支书姓李,是个五十多岁,面相严肃但心里有杆秤的老党员。
“李叔,忙着呢?”
纪黎明拎着两条用草绳串起来的肥鱼,笑着走进院子。
这是他早上特意去河里摸的。
李支书正坐在院里搓麻绳,抬眼见是他,有些意外:
“是黎明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瞧您说的,我偶尔也干点正事。”
纪黎明把鱼挂到院角的钉子上。
“刚摸的,给婶子炖汤喝。”
李支书放下手里的活计,掏出烟袋:
“有事?”
纪黎明收敛了笑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李叔,我听说...张峰奇那小子,最近不太安分啊。”
李支书眉头一皱:“他又惹什么事了?”
张峰奇是村里的老麻烦,李支书没少为他头疼。
“倒不是直接惹事。”
纪黎明斟酌着用词,绝口不提沈家。
“就是他最近好像跟隔壁村,那个王癞子混在一起。”
“王癞子啥人?跟镇上的噶委会那帮人勾勾搭搭,净干些偷鸡摸狗、投机倒把的勾当。”
“我是担心,张峰奇要是真跟他们搅和深了,在外面惹出什么大乱子。”
“比如偷盗公家财物或者打架斗殴伤了人,到时候人家顺藤摸瓜找到咱们村,咱们全村都得跟着丢脸。”
“您这支书脸上也无光啊。”
李支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噶委会那帮人,无法无天,哪个村干部见了不头疼?
投机倒把、偷盗公物更是敏感问题,真要被牵连上,麻烦就大了。
张峰奇是个混不吝的,跟王癞子那种人混在一起,什么事干不出来?
“还有,”纪黎明趁热打铁,抛出一个更具体的“隐患”。
“我前两天好像隐约听他们嘀咕什么‘弄点紧俏货’、‘村里仓库’之类的。”
“也没听太清,不知道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万一是想偷仓库里的化肥或者粮食...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足以引起李支书的警惕。
仓库的安全是大事,出了问题,他这支书第一个担责任。
“这个张峰奇!真是颗老鼠屎!”
李支书气得胡子翘,“我得找他爹娘好好说道说道!”
“李叔,找他爹娘估计没用,他爹娘啥样您还不知道?护犊子护得紧。”
纪黎明摇摇头,“得想个法子,让他彻底老实下来。”
“或者...让他没机会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免得给村里招祸。”
李支书看向纪黎明,眼神里带着审视:
“你小子,有什么主意?”
纪黎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冷意:
“李叔,我听说公社水利站那边,最近是不是要组织个挖河渠的工程队?缺劳力?”
“那种集体劳动,管理严格,一去就是小半年。”
“正好让他远离王癞子那帮人,还能为公社做贡献,改造思想。”
公社组织挖河渠是苦差事,活累,时间长,而且要去外地,一般没谁愿意主动去。
但这也是个机会,一个把张峰奇“合理”送走,并且让他暂时无法再兴风作浪的机会。
李支书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了纪黎明的意思。
把张峰奇塞进工程队。
一来调虎离山,让他没机会勾结外人,惹是生非。
二来那种高强度劳动和严格管理,足以磨掉他一层皮。
三来,这也是组织安排,是为了防止他犯错。
张家爹娘再护犊子,也不敢明着对抗。
甚至还得感谢支部把他儿子引回“正途”。
“工程队...是有这么回事。”
李支书沉吟着,手指敲着膝盖。
“名额还没定下来,正愁找不到足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