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
努力忽略掉背后传来的异样触感，以及颈侧她温热清浅的呼吸。
“抱稳了。”
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沙哑了几分。然后他转头对光屁股的侄子吩咐：
“小宝，拿上鱼和背篓，跟紧了。”
“好嘞！”
纪小宝欢快地应了一声。
捡起草窠里的鱼，费力地拎起自己的小背篓，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
沈安然把发烫的脸颊微微侧开，尽量不与他的皮肤直接接触。
可这样细微的动作在行走的颠簸中几乎徒劳。
他走得很稳，步伐有力，但每一次迈步，轻微的晃动都让她心如鹿撞。
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河水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特别的清新。
他的肩膀比看起来要宽阔，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河边离沈家还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只有纪小宝叽叽喳喳地说着抓鱼有多好玩，小叔有多厉害。
这份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弥漫着一种微妙难以言喻的氛围。
沈安然偷偷抬眼，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廓。
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紧张？
纪黎明背着她，并没有走上村中的主路。
而是在接近村口时，脚下一转。
拐进了一条狭窄，少有人行的田埂小路。
这条小路崎岖不平，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和高高的庄稼。
几乎将他们的身影完全遮蔽。
沈安然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是在避人耳目，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在这个闭塞的小村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年轻男子背回家。
哪怕事出有因，也足够那些长舌妇们嚼上好几个月的舌根。
一股暖流夹杂着羞赧涌上心头。
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乡下少年的野气。
没想到心思竟如此细腻。
因为小路的颠簸，她不得不更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身体也贴得更近。
每一次他稳健地迈步，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绷紧与放松，以及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透过湿漉的衣衫，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纪黎明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条路更不好走。
他托着她腿弯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步伐却依旧沉稳，小心地避开那些突出的石块和坑洼。
“小叔，为啥不走大路呀？这边不好走。”
纪小宝拎着鱼和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忍不住抱怨。
“大路远。”
纪黎明言简意赅，并没有多说。
沈安然把脸颊轻轻靠在，他并不算厚实却异常可靠的肩背上。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河水和青草的气息。
心头那点因后怕而产生的阴霾，似乎被这奇异的味道驱散了些许。
他微微偏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
继续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
只有那泛红的耳廓，在穿过枝叶缝隙的斑驳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条小路确实僻静，除了风吹过庄稼叶子的沙沙声，和纪小宝偶尔的嘟囔，再没有其他声响。
这份安静，让两人之间那种无声微妙的气氛愈发浓稠。
终于，在绕了一个大圈后，沈家那齐整的院墙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纪黎明特意从屋后靠近，这里更加僻静。
他在后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再次小心翼翼地将沈安然放了下来，让她靠着墙壁单脚站立。
“到了。”
他松开手，这次退开得比上次更远些。
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确认无人看见。
沈安然站稳身体。
她低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
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谢谢你，同志。”
“纪黎明。”
他报上名字，视线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又很快移开。
看向她肿起的脚踝，“能自己敲门吗？我们就不进去了。”
“能......”
沈安然连忙点头。
单脚站着有些不稳，连忙用手撑住粗糙的土坯墙面。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只有纪小宝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姐姐，又看看自家小叔。
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沈安然鼓起勇气，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了纪黎明一眼，又低下头去：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
“碰巧。”
纪黎明言简意赅：“以后走石板桥小心点，那上面长青苔了，滑。”
“嗯，我知道了。”
沈安然乖巧地应着。
心里却因为他这句提醒泛起一丝涟漪。
又是一阵沉默。
沈安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表达感谢。
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偷偷抬眼。
发现纪黎明正看着纪小宝手里那条，还在偶尔扭动一下的鱼。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他...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沈安然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和难堪。
“那个......”
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细弱：
“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有，为了救我，耽误你的事了......”
纪黎明像是才回过神，目光转回她脸上。
看到她眼中的忐忑和歉意，顿了顿，才道：
“没事。河水不冷。”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嘲：
“我平时也这样。”
他指的是浑身湿透吗？
沈安然想起之前纪小宝说的“玩水”、“抓鱼”。
再看眼前青年这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忽然松了些。
他好像...和村里那些要么木讷、要么粗鲁的年轻人不太一样。
“还是要谢谢你。”
“你快叫门进去换衣服，脚也得处理，我们走了。”
听到里面有动静，纪黎明不再停留。
伸手拉过还在好奇张望的纪小宝：
“走了，小宝。”
“小叔，鱼...还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