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指令在寂静中下达,无声无息。
纪黎明吹熄蜡烛,书房陷入黑暗,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接下来的日子,纪府依旧忙碌喧嚣。
聘礼的单子越来越长,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纪黎明依旧温文尔雅,与秦余交谈时。
甚至还会宽慰他几句“往事已矣,未来当向前看”。
让秦余心中暖融,更加死心塌地。
然而。
数日后,江宁按察使衙门的王参军收到“匿名血书”,拍案而起。
他正欲整顿地方积弊,苦无突破口,见此状纸,如获至宝。
立即派人密查,发现状纸所言竟十有八九属实,甚至还能挖出更多!
雷厉风行之下,迅速将恶贯满盈,一路乞讨回乡的甘文远捉拿归案。
甘文远还想狡辩攀咬,却无人听其啰唆。
铁证如山,快速定谳。
不过旬日。
一道斩立决的批文下达,甘文远便稀里糊涂地做了刀下亡魂。
几乎同时,都察院李大人的奏折也直达天听。
皇帝阅之大怒,钦差缇骑即刻南下,如雷霆般直扑安南秦家。
秦家尚在梦中,便被抄家锁拿。
铁证面前,无可辩驳。
秦父、继母及其恶子往日所作所为尽数败露。
继母与恶子罪孽最深,被判斩刑。
秦父纵容包庇、亦有多项不法,被判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
偌大的秦家顷刻间墙倒屋塌,烟消云散。
那封“不小心”遗落的短笺,也果然起到了作用。
与秦家有旧怨的那位商人趁机上告,又添数条罪证,更是坐实了秦家覆灭之局。
消息如同插翅般飞传,自然也传到了京城纪府。
秦余听闻秦家巨变,整个人都懵了。
他愣在当场,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情绪复杂万分。
有震惊,有快意,有茫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整日,水米未进。
窗外纪府筹备喜事的喧闹声隐隐传来,更衬得秦余心如刀割。
他并非为那无情无义的所谓“家族”覆灭而悲伤。
那一家三口落得如此下场,他心中甚至有一丝快意。
他所恐惧、所绝望的是——
自己是罪臣之后,是抄家的秦家嫡子!
这个身份,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将紧紧跟随着他。
纪家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黎明是前途无量的新科状元,明澜是那样明媚美好的女子......
他怎能用自己的污秽去沾染他们?
若是被御史知晓状元郎的姻亲是罪户之子......
必将弹劾黎明,毁了他的仕途,毁了纪家的清誉!
一想到明澜可能因他而受人指摘,纪家可能因他而蒙羞。
秦余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不行...绝不能连累他们......”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秦余迅速起身,换上一身素净衣衫,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纪府,去官府投案,陈明身份,与纪家划清界限。
或许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全纪家和明澜。
他刚推开房门,却猛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