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不自觉地越来越前倾,目光灼灼地凝聚在试卷之上,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吸入眼中,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节拍。
这文章,远超乎他对一个新科进士的预期!
此子不仅才学出众,竟还有如此政略头脑!
看到精妙绝伦之处,皇帝忍不住以指节重重叩击龙案,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响声,脱口赞叹道:
“妙!妙极!‘漕运之利,不在漕而在运,贯通南北,血脉畅通,则国富民安;漕运之弊,不在河而在吏,蠹虫丛生,硕鼠窃国,则民疲国损’!此等见地,高瞻远瞩,切中肯綮,深得朕心!好!极好!”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赞赏,猛地抬起头,再次精准地投向殿下那抹青色的身影。
此刻在他眼中,这年轻人已不仅是一块瑰宝,简直是上天赐予朝廷的祥瑞!
容貌、气度、书法、文章、见识、格局......
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如此栋梁之材,若不点为状元,何以彰显朝廷求贤若渴之心?
何以激励天下学子?
皇帝龙颜大悦,胸中豪情顿生。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朗声宣诏:
“朕亲阅诸生策论,斟酌再三。”
“安南府贡士纪黎明,才识优长,对策精赅,深慰朕心!今科一甲第一名,状元,便是纪黎明!”
旨意一下,原本落针可闻的大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之声!
种种复杂情绪,如同实质般聚焦在那新科状元身上!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纪黎明,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姿态优雅地撩衣,从容跪倒,叩谢圣恩。
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清朗,字字清晰,沉稳有力:
“臣,纪黎明,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早有准备的鸿胪寺官员激动地上前一步。
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高声奏报:
“启奏陛下!新科状元纪黎明,乃今科会元!”
“经查,其早年为安南府童生时,便是县试、府试、院试三案首,得‘小三元’之功名!”
“今又会试、殿试连拔头筹,独占鳌头!此乃连中六元,六元及第!”
“自我朝开科取士以来,堪称旷古烁今之盛事!此乃天佑我朝,文运昌隆之吉兆啊!”
“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六元及第?”
这一下,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金銮殿彻底炸开了锅!
连那些见惯风浪的阁老重臣们也忍不住面露惊容,交头接耳!
“六元及第!竟是六元及第!”
“百年!不!是千年难遇的文魁星啊!”
“祥瑞!此真乃国朝祥瑞!”
皇帝闻言,更是惊喜交加,豁然起身,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他原本以为得此才貌双全的状元已是天幸,万万没想到,竟是六元及第的文坛神话!
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光耀千秋的文治盛事!
象征着他统治下的朝廷人才辈出,文风鼎盛!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个好字,龙心大悦,声震殿宇:
“六元及第,天降祥瑞于朕!”
“此乃国之大幸!传旨!重赏!”
“纪爱卿,你且近前来,让朕好好看看我朝的文曲星!”
纪黎明依言上前几步,再次躬身行礼。
皇帝越看越满意,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而就在这满殿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帝和新科状元身上之时。
殿外,一位身着绯色仙鹤补子官袍、身形微胖、面色红润的官员,正脚步匆匆地赶来。
他正是当朝户部尚书,孟枕月的父亲——
孟翰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