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地想。
也该换人来走走了。
小爷我牙不好,最适合吃软饭了。
———
三日煎熬,终闻云板敲响。
“铛——铛——铛——”
“贡院龙门开——诸生出闱——”
悠长的唱喏声穿透沉重的号舍板壁。
顷刻间,各种声响如潮水涌起,考场骤然活了一样。
甘文远僵坐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面前的试卷,除了最初不慎抖落的几点墨污,一片空白,刺眼得如同嘲讽。
右臂依旧沉滞酸麻。
这三日,于他而言不是在考试,而是在刑架上被一寸寸凌迟。
听着周遭的动静,每一个声音都像是在抽打他的脸颊。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对面。
纪黎明几乎是云板响起的瞬间,就“活”了过来。
持续了三天的“愁苦挣扎”面具顷刻褪去。
他收拾考篮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来浑水摸鱼,总算熬完了”的无所谓感。
纪黎明第一个拎着考篮站起身。
恰好与两名奉命前来、准备将形同废人的甘文远“请”出去的军士擦肩而过。
军士们看到甘文远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模样。
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动作粗鲁地将他架起。
纪黎明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头多看甘文远一眼。
他脚步未停,混入开始涌动的人流。
随着人潮缓缓向那洞开的龙门挪去。
阳光!
久违的,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
挤出龙门的那一刻,喧闹的人声、车马声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外面早已被各色马车、软轿、仆役围得水泄不通。
纪黎明没去找自家下人。
他脚步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地向前扑去——
“嘭!”
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如同铁塔般坚硬的“障碍物”上。
那“障碍物”是个青年,身材极高极壮。
一身石青色劲装被他虬结的肌肉撑得鼓鼓囊囊,与周围宽袍大袖的文弱学子格格不入。
他肤色黝黑,眉骨隆起,眼神带着直愣和警惕。
手里也提着一个考篮。
但怎么看都像是该提着兵器才对。
他正拧着浓眉,一脸不耐地环视四周。
显然对这文人扎堆的环境极不适应。
被纪黎明这么一撞,那青年只是身形微晃,下盘稳如磐石。
反倒是纪黎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向后跌坐下去,考篮脱手,东西滚落一地。
他左手立刻捂住了右肩胛处,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疼得唇色都淡了。
看起来十分脆弱。
“嗯?”
那壮硕青年猛地回头,声如闷雷。
待看清是个被自己“撞飞”的文弱书生。
他粗黑的眉毛拧得更紧,不是恼怒,更像是某种不知所措的烦躁。
“你...没事吧?”
他开口,声音洪亮,下意识想伸手去扶。
又似乎怕自己手重再伤着对方。
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纪黎明吸着冷气,试图挣扎起身。
却又因“剧痛”而无力坐倒,声音虚弱却清晰:
“是在下...在下不慎,被后边的人推搡...冲撞了兄台,怨不得兄台......”
他这话说得体谅。
“石磊!你又闯什么祸了!”
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及时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样缎裙,头戴点翠抹额,气质雍容华贵的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先是略带责备地瞪了那壮硕青年一眼。
随即目光落在跌坐在地的纪黎明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考量。
这壮硕青年,名唤石磊。
正是户部尚书夫人的娘家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