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荣敏锐地察觉到了怀中人气息的细微变化。
她没有追问,只是将脸颊更贴近他的额角,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
她开始低低地诉说,声音轻柔得像一首摇篮曲,内容无关紧要,尽是些琐碎的日常:
“今天冰帝夸我控制寒气有进步了呢,虽然还是笨手笨脚的,差点把院子里的金鱼冻僵……”
她低声轻笑,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懊恼。 “剑爷爷偷偷塞给我一包新买的蜜饯,说是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可甜了,我藏起来了一些,明天拿给你尝尝……”
“宗里新来的小花匠笨死了,把爸爸最喜欢的几株墨兰当杂草拔了,吓得脸都白了,最后还是爸爸笑着让他重新种回去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一只归巢的鸟儿,将生活中收集到的点滴阳光和温暖,一股脑儿地捧到忘川面前。
她的怀抱是温暖的巢穴,她的声音是温柔的安抚。她笨拙地用自己世界里最平凡的烟火气,试图一点点驱散他灵魂深处的严寒。
在这片独属于宁荣荣的、毫无保留的温柔港湾里,忘川那坚冰般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深沉的倾诉欲,如同压抑了太久的暗流,悄然涌动。
“荣荣……”忘川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如同蒙尘琉璃般的脆弱感。他依旧依偎在她怀中,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节点。
他开始讲述。不再是冰冷的陈述,而是带着一种沉痛的、被尘封已久的情绪。
他讲述了与帝天那场毁天灭地的搏杀,讲述了那股来自更高维度、名为“均衡”的冰冷意志如何将他视为必须限制的“框架”,如何强行干涉,剥夺了他的记忆,将他如同弃子般抛入那个名为黑岩城的、混乱而绝望的深渊。
“……像一个初生的婴孩,茫然无知,力量尽失……”忘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对自身无力的厌恶,“……直到……遇见她……”
当“黎晓星”这个名字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时,宁荣荣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紧绷,以及那深埋的、汹涌的痛楚。
忘川描述着那个在泥泞中依然努力绽放微光的女孩。
她的善良如同黑暗矿井里的一盏孤灯,照亮了他失忆后混沌的世界。
她的笑容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纯粹的温暖,她的哥哥随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死,但他们都是为了别人,她省下自己本就不多的食物。
笨拙地照顾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大哥哥”,用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给予他卑微却无比珍贵的善意。
“……她……是我在那片虚无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忘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是那片无法逃脱的虚无。是“忘川”冰冷的刀刃。是那个瘦小的身影,带着令人心碎的决绝,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那亲手编织的纸鸢,是那枚染血的、未能送出的纸星星……
忘川的手微微抬起,掌心静静地躺着那两样物品:一枚用粗糙彩纸折叠成的、边角已经磨损的星星,以及一只同样材质、翅膀有些歪斜的小小纸鸢。
它们承载着一个善良灵魂最后的温度,也承载着忘川心中最深沉的无力与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