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个僻静得只剩下海浪声的小渔村,沿着崎岖的土路走了约莫两天,翻过几座不高不矮的山丘,一片广阔的平原展现在眼前。而在平原的尽头,一座巍峨雄伟的巨城,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赫然闯入视野。
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绵延不知多少里,一眼望不到头。城墙上旌旗招展,隐约可见甲士巡逻的身影。巨大的城门洞开,如同巨兽的口腔,吞吐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马。
人声、马嘶声、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隔着老远就扑面而来。
这就是州府——望海城。据说因其位于海之滨,登高可望见那片墨黑色的无尽海域而得名。
“我的个乖乖……这就是州府啊……可真……真他娘的大!” 老默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的巨城,忍不住咂舌惊叹。他虽然年轻时也来过一两次,但每次见到这宏伟的景象,依旧感到深深的震撼。
如今他“返老还童”,精力充沛,这震撼感更是混合了一种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激动。
我(海生)站在他身旁,同样望着那座城池,眼神里却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这热闹、庞大、充满烟火气的景象,与我空荡荡的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类似地方的印象,仿佛我天生就该生活在那个只有十几户人家、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小渔村。
“走吧,海生!咱们进城!” 老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紧了紧背上的行囊,招呼我下山。
越是靠近城门,人流越是密集。有推着独轮车、满载货物的脚夫有骑着高头大马、神色倨傲的骑士。
有乘坐着华丽马车、帘幕低垂的富家子弟。更有大量像我们一样,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普通百姓。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汇聚于此。
城门口有身穿统一制式皮甲、手持长戟的兵士把守,对入城之人进行盘查和收费。
轮到我们时,一个满脸横肉、眼神挑剔的兵卒斜睨了我们一眼,特别是看到老默那虽然干净却难掩穷酸的粗布衣衫,以及我这一身渔民短打的打扮,鼻子里哼了一声:“哪儿来的?入城费,一人五两银子!”
“五两?!” 老默一听,心疼得嘴角直抽搐。这几乎是他平日里小半年的收入了!但他知道这是规矩,不敢争辩,只能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心包裹的钱袋,数出十两有些发黑的碎银子,满脸肉疼地递了过去。
那兵卒掂量了一下银子,又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似乎想从我们身上再榨出点油水,但看我们实在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别挡道!”
缴纳了这“巨额”入城费,我们终于踏入了望海城。
一进入城门,仿佛瞬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耳膜!
宽阔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的青石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包子的、扯布料的、打铁的、算命的、耍猴的……各种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哭闹声、酒馆里的划拳声……交织成一曲混乱却又生机勃勃的都市交响乐。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味道:刚出笼的肉包子的香气、女人身上的廉价脂粉味、骡马留下的腥臊气、还有不知从哪个药铺里飘出的淡淡草药味……这一切混合成一种独属于市井的、浓烈的人间烟火气。
街道上摩肩接踵,人流如织。有穿着绸缎、摇着折扇的富家公子;有荆钗布裙、挎着菜篮的妇人;有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苦力。
还有少数一些身着道袍或劲装、身上带着微弱能量波动、神色间比普通人多了一份从容与淡漠的修士。
这些修士大多只是练气期,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筑基期的,在老默眼中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在真正的修仙界,他们不过是底层中的底层,很多自知大道无望,便选择在这凡俗城池中享受富贵,或者担任一些大家族的客卿护院。
老默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快不够用了,时不时指着某处高大的酒楼或者华丽的店铺,低声向我惊叹:“海生你看!那楼可真高!”“嚯!那绸缎庄的料子,怕是比俺们村的渔网还细!”
我跟着老默,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纷繁的一切。那些美味的食物香气让我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那些华丽的衣物和建筑引不起我太多兴趣。
而那些身上有能量波动的修士,则让我多停留了一瞬目光——并非感到威胁或熟悉,只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就像看到一种颜色比较特别的鱼。
我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这热闹非凡的州府景象,无法勾起任何相关的记忆碎片。我就像一张白纸,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色彩,却无法与之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
胸口那块黯淡的七彩石挂坠,以及怀里那几件冰凉破旧的厨具,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与“过去”有所牵连的东西,但它们同样沉默着。
“海生,饿不饿?爹给你买个肉包子吃?” 老默看我似乎对路边的包子铺很感兴趣,便殷勤地问道。他现在可是把海生当成了宝贝疙瘩和最大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