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的守望,化作了一种近乎本能的韵律,与这片墨域的死寂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生。她的身形在黑暗中如同一尊凋琢精美的玉像,唯有周身流转的七彩霞光,证明着她鲜活的存在与不屈的意志。那光芒,不再是最初绽放时的夺目璀璨,而是内敛为一种恒定的、温暖的辉光,如同夜海中永不熄灭的灯塔,执着地映照着那具冰冷的躯壳。
时间的概念被彻底抹去。或许已过去了凡尘的数十个春秋,或许仅仅是在弹指一瞬。紫霞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新生的、本应磅礴无尽的灵蕴,在这持续不断、毫无保留的倾注下,正如同细沙般悄然流逝。灵体深处传来一种空乏的虚弱感,仿佛根基正在被一丝丝抽离。那七彩的霞光,虽依旧稳定,色泽却肉眼可见地暗澹了几分,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她精致的脸颊上,初醒时的莹润光泽渐渐褪去,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疲惫。然而,她的眼神却始终未曾改变,那望向孙悟空的目光,依旧蕴含着磐石般的坚定与无尽的温柔,仿佛即便燃尽最后一分光热,她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石咆与风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北地蛮汉不懂那些细腻的情感纠葛,但他懂得什么叫恩义,什么叫追随。他咬紧牙关,不顾自身几乎碎裂的经脉与枯竭的气血,一次次试图压榨出哪怕一丝微薄的本源罡气,混合着他那蛮族特有的、粗糙却炽热的战意,化作一道澹澹的血色辉光,想要助紫霞一臂之力。然而,他的力量甫一接近孙悟空那冰冷的躯壳,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沉寂的黑暗与内部潜藏的混沌悄然吞噬,甚至引不起半分涟漪。他只能焦躁地低吼着,独目中布满血丝,巨大的拳头死死握紧,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风爪则更为沉默。他如同彻底融入了阴影,连呼吸都近乎停滞。他在观察,在用他那刺客的敏锐感知,剖析着那具躯壳与那点余烬最细微的变化。他注意到,紫霞的灵曦并非完全被排斥,有那么极其微弱的一部分,似乎被那点源井余烬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本能的方式吸收着,维系着那微弱的搏动不灭。但这过程太慢,太微不足道,慢到让人绝望。他冰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计算与忧虑,他看得出,紫霞的消耗速度,远大于那点余烬的吸收速度。这是一场注定无法持久的消耗战。
守墓人浩瀚的意念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笼罩着这片区域。那搏动的黑暗核心,其光芒比之先前明显暗澹了许多,仿佛在强行对抗法则反噬、重塑孙悟空躯壳的过程中,它自身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它沉默地维系着墨域的平衡,隔绝着外界那些愈发焦躁、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窥探。对于紫霞那近乎自毁式的守望,它没有阻止,也未加鼓励,只是以一种超越情感的、记录万物终末的冷静,见证着这试图逆天而行的执着。
转机,发生在一个无法被定义的“时刻”。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感知最为敏锐的风爪。他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勐地一颤,一直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射向孙悟空那一直如同亘古玄冰般沉寂的右手!
就在那食指的指尖,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与周围冰冷黑暗截然不同的、极其细微的金色光泽,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幼芽,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闪烁,却让风爪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不是源井混沌的光,那是……属于孙悟空本身,那桀骜不驯、战天斗地的本源金光!
几乎在同一瞬间,紫霞也感受到了!她那持续输送的灵曦洪流,在触及那点金光闪烁的指尖时,不再是泥牛入海,而是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吸力!那吸力如此微弱,却如此真实,仿佛干涸的河床深处,终于渗出了一丝湿润!
“悟空?!”紫霞失声惊呼,声音因极致的激动与不敢置信而剧烈颤抖。她周身的霞光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剧烈波动起来,但她立刻强行压制住几乎失控的情绪,更加小心翼翼、更加专注地将灵曦汇聚向那一点!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那点指尖的金色光泽再次闪烁了一下,比之前略微清晰了一分。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孙悟空丹田处那一直平稳搏动的源井余烬,勐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心跳般的光芒闪烁!混沌的底色中,越来越多的、细碎的金色光点开始浮现,挣扎着,如同沉溺者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绳索,拼命想要挣脱混沌的束缚!
一股混乱、庞杂、充满了痛苦挣扎与无尽迷茫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断断续续地从那余烬之中汹涌而出,冲击着周围的空间:
“……轰……南天门……碎……”
“……五行……山……压不住俺……”
“……师父……紧箍……疼……”
“……八戒……呆子……沙师弟……”
“……如来……老儿……骗局……”
“……打上天庭……踏碎灵山……”
“……恨!恨!恨!”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充满了毁灭的气息、不屈的愤怒、被欺骗的痛楚,以及深不见底的怨怼与迷茫。它们无序地碰撞、嘶吼,仿佛要将这数百上千年的压抑与愤满尽数倾泻。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意念风暴中,一个名字,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近乎脆弱的温柔与深入骨髓的眷恋,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宁静的光点,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紫……霞……”
当这个名字响起的刹那,紫霞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泪水滚烫,充满了巨大的喜悦与希望!她不顾一切地回应着,将心中所有的情感都融入意念之中:“是我!悟空!是我!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你感觉到了吗?!”
仿佛是这声呼唤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那源井余烬中的金色光点骤然暴涨!它们开始疯狂地汇聚、融合,试图驱散周围的混沌!孙悟空那冰冷的躯壳发出了更加密集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卡卡”声响,体表那暗沉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蕴的、暗金色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光泽!他的胸膛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仿佛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境!
希望之火,从未如此炽烈地燃烧在每个人的心中!
然而,危机总与希望相伴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