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触感从额间传来时，林疏桐以为是错觉。她费力地睁开眼，顾清越的脸在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他指尖沾着她的血，正用沾了消毒液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
“醒了？”他声音里带着松快，指腹却在微微发颤，“刚想给你缝针，看来不用了。”
林疏桐想抬手摸摸额头，却发现手腕被牢牢按住。程叙正蹲在她面前，机械义肢的数据线插在她的医疗手环上，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别乱动啊林医生，”他龇牙咧嘴地调试着参数，“你体内星渊火种的能量快暴走了，再动我可就用强制镇定剂了。”
“南星她——”林疏桐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说三个字就被叶婉音递来的水杯打断。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甘草味，是她惯用的润喉配方。
“我们在残骸带找到了这个。”叶婉音的眼眶红红的，手里捧着一个被冰晶包裹的星图拓本，“艾莎用魔法保存下来的，只是……”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最后一页的航线消失了。”
沈星遥蹲在旁边，正用治愈力安抚那只瑟瑟发抖的小星兽。淡金色的光晕里，小家伙的蓝色皮毛渐渐恢复光泽，却始终不肯离开林疏桐三步远。“它好像认主了，”他轻声说，指尖被小星兽亲昵地蹭着，“刚才你昏迷的时候，它一直用头撞医疗舱的玻璃。”
林疏桐忽然想起南星最后那抹浅淡的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她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顾清越按住肩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第七星域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他语气平静，眼神却藏着担忧，“莱昂的机械军团正在清理残余的残骸，现在最该休息的是你。”
“星图最后一页的航线。”林疏桐固执地盯着他，白大褂被她攥出褶皱，“南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用这种方式留下线索。”
苏瑾抱着笔记本电脑闯进来时，差点被地上的数据线绊倒。她扎着高马尾，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脸上还沾着点点油污。“找到了！”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上赫然是星图最后一页的全息投影，“程叙这笨蛋的机械义肢有自动备份功能，刚才扫描你的医疗手环时，意外触发了南星藏在星兽基因里的加密数据！”
程叙“嘿”了一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那条绿色的星轨像一条灵动的蛇，在黑色的星图上蜿蜒前行，终点处标注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瞳孔里却嵌着颗星星。
“这是星穹议会的古老标记。”薇薇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浅粉色长发上还沾着星尘，“我在精神维度见过类似的图案，代表‘平衡之地’。”
顾清越突然起身，走到屏幕前放大那个符号：“如果南星的推测没错，虚空之眼的核心存在平衡能量，那或许……”
“或许能找到关闭它的方法。”林疏桐接过他的话，掀开被子下床的动作异常坚定，“准备星舰，我们去核心区。”
“你疯了？”苏瑾猛地站起来，马尾辫甩得像鞭子，“那地方连光都逃不出来，进去就是送死！”
“总不能看着它吞噬整个宇宙。”林疏桐扯掉病号服的扣子，换上白大褂的动作干净利落，“三年前在星渊岛，你也是这么说的。”
苏瑾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去检查设备时，肩膀却微微垮了下来。程叙冲林疏桐挤挤眼睛，用机械义肢比了个“oK”的手势——他刚才在苏瑾的电脑里装了监控，她早就偷偷把星舰的防御系统升级到了最高级。
罗伊和艾莎在停机坪吵得不可开交。红发战士的铠甲上还冒着火星，显然刚和谁打过架；银发魔法师的冰晶法杖戳在地上，冻出一圈圈冰纹。“凭什么让你当先锋？”罗伊的大嗓门震得停机坪嗡嗡响，“上次在狂乱星云，要不是我用火焰给你当掩护，你早被星兽啃成冰渣了！”
“至少我不会把友军的能量盾烧穿。”艾莎冷冷地回敬，指尖凝结的冰锥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再说你的火焰在虚空里会被压制，还是让莱昂的机械军团开路更稳妥。”
莱昂的机械军团正在做战前检查，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他的机械义眼扫过争吵的两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根据概率计算，你们一起去送死的可能性是78.3%。”
林疏桐走过去时，正好看见罗伊的火焰和艾莎的冰锥在半空撞在一起，炸开漫天的蒸汽。她突然想起顾清越书房里那本《地球古代战争史》，里面记载着赤壁之战的火攻与水战，原来不同力量的碰撞，在任何星域都一样精彩。
“都去。”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停机坪瞬间安静，“罗伊的火焰负责破坏外围的能量场，艾莎的冰魔法构建临时屏障，莱昂的军团断后。”
顾清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这里面是星髓之晶提炼的能量剂，能在虚空里维持能量输出。”他打开盒子的动作很轻，里面的蓝色晶体在灯光下流转着，像凝固的星空。
林疏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白大褂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疤痕——那是在精神维度为他挡下攻击时留下的。“跟我一起去。”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你的平衡之力，或许是关键。”
顾清越的睫毛颤了颤，反手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比平时高些，像是有团小火苗在燃烧。“好。”
星舰穿过虚空之眼的引力场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窗外的星光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被揉皱的锡箔纸。程叙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他盯着屏幕突然骂了句脏话：“该死！那些被同化的意识碎片形成了能量风暴，正朝我们冲过来！”
沈星遥突然站起来，淡金色的光晕在他周身亮起：“我去驾驶舱，用治愈力构建屏障。”
叶婉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平安符的红绳勒得她手心发红：“我跟你一起去。”她的治愈力虽然微弱，却能缓解沈星遥的能量消耗，这是他们在无数次战斗中摸索出的默契。
两人刚走出舱门，星舰就剧烈摇晃起来。苏瑾死死扒着控制台，马尾辫扫过键盘，意外触发了防御系统。一道透明的能量罩笼罩住星舰，那些冲撞过来的意识碎片撞在罩子上，像雨水打在玻璃窗上。
“是南星的星图！”苏瑾突然尖叫起来，屏幕上的绿色星轨正在自动修正航线，“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能量风暴，这是条安全通道！”
林疏桐看着那条在黑暗中闪烁的绿色航线，突然想起南星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绘图，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原来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早就为他们铺好了通往希望的路。
顾清越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指尖带着星髓之晶的凉意：“准备好了吗？”
林疏桐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舱内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挡不住眼底的温柔。她突然想起在市立医院的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手里拿着杯热可可，说“别硬撑”。
“准备好了。”她轻声说。
星舰冲破能量风暴的瞬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虚空之眼的核心处，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水晶，里面包裹着无数闪烁的光点——那是被吞噬的意识，正在水晶的保护下维持着最后的形态。
而水晶周围，环绕着两条能量带，一条是炽热的金色，一条是冰冷的银色，像两条纠缠的蛇，不断碰撞又不断融合。
“是平衡之力。”顾清越的声音带着惊叹，“南星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有平衡能量。”
林疏桐突然注意到水晶顶端，有个小小的身影在闪烁——是那只小星兽，它正用身体撞击着水晶，发出一声声悲鸣。水晶表面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它想救那些意识。”叶婉音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的治愈力在共鸣，“可是它的力量不够。”
沈星遥突然握住她的手，淡金色的光晕与她的白色治愈力交织在一起：“我们试试。”
两人站在舷窗前，双手相握的地方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被水晶包裹的意识碎片突然躁动起来，像一群渴望自由的鸟。林疏桐看见其中一个光点，正朝着她的方向闪烁——那是南星的意识，她在笑。
罗伊突然拍了拍艾莎的肩膀，红发在能量光线下像团燃烧的火：“喂，冰疙瘩，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艾莎的银发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记得。谁先退缩，谁就是宇宙第一大笨蛋。”
金色的火焰与银色的冰雾同时从星舰射出，在虚空里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莱昂的机械军团组成防御阵型，金属碰撞声铿锵有力，像在演奏一首战歌。
林疏桐深吸一口气，握住顾清越的手。星渊火种的力量在她体内奔涌，与他的平衡之力完美融合，形成一道黑白交织的能量束。
“准备好了吗？”她问。
顾清越的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永远。”
能量束射向水晶的瞬间，林疏桐仿佛听见无数声音在欢呼。那些被囚禁的意识碎片冲破水晶的束缚，像一群萤火虫，朝着宇宙深处飞去。小星兽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化作一道蓝光，追随着那些光点而去。
虚空之眼的黑色漩涡开始剧烈收缩，边缘的星光重新凝聚成璀璨的星河。林疏桐看着顾清越的侧脸，在漫天星辰的映照下，他的轮廓柔和而坚定。
就在这时，星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程叙的机械义肢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他盯着屏幕，脸色惨白如纸：“不好！平衡能量失控了，这里要爆炸了！”
苏瑾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马尾辫甩得像个陀螺：“空间跳跃系统被干扰了，启动不了！”
林疏桐突然笑了。她转头看向顾清越，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他的唇。星渊火种的光芒在两人周身流转，像一层温暖的茧。
“还记得星渊岛的那个夜晚吗？”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说，如果有下辈子，还要当医生。”
顾清越的手臂收紧，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的吻落在她的额间，带着星髓之晶的凉意和他独有的温度：“我说的是，还要和你一起。”
爆炸的强光吞噬一切时，林疏桐看见无数星轨在眼前展开，像一幅无穷无尽的星图。南星的绿发，小星兽的蓝光，沈星遥和叶婉音交握的手，罗伊与艾莎碰撞的冰火，程叙的机械义肢闪烁的红光，苏瑾翻飞的指尖……所有的画面都定格成璀璨的星辰。
她最后感觉到的，是顾清越掌心的温度，像永不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