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不配合,这是典型的创伤后情感隔离症状。
个体在遭受巨大创伤后,为了自我保护,会切断与痛苦事件相关的情感连接,表现出麻木、冷漠、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状态。
李主任没骗我,这兵……病得不轻啊!
赵医生心里有了底,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和专业。
“任务结束后,你有没有做噩梦?或者在清醒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闪回一些战斗的画面?”
秦峰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有。我梦见自己死了,还梦见亲人朋友给我开了追悼会,更离谱的是我还梦到了自己的葬礼,当时就把我吓醒了。”
赵医生:“……”
李主任:“……”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腹诽。
这好像不是梦,一切都真实发生了。
“秦峰同志,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保卫部,审讯室。”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杀了个人。”
“杀人之后,你有什么感觉?”
“有点爽。”秦峰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赵医生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他行医二十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精神病患。
有哭的,有笑的,有闹的,有沉默的,但像秦峰这样的,他真是头一次见。
这不像是精神病,这他娘的像是在说单口相声!
可偏偏,他每一个回答,都平静得让人发毛。
那种对生命的极度漠视,对杀人行为的轻描淡写,如果不是装的,那就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进入了一种危险的“非人”状态。
赵医生决定下点猛药。
“那个俘虏,托娅,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
“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已经没有威胁了。”
秦峰看着赵医生,就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物件。
“她在路上就多次想杀我,和其他人,而且这次回来,她还想诬陷我。”
赵医生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这小伙子挺冷静,不是内心十分强大,就是疯的够彻底。
这种人,有时候疯子更可怕。
赵医生沉默了许久,合上了笔记本。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李主任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老赵,情况如何?”
赵医生脸色凝重,摇了摇头。
李主任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怎么?不行?他不配合?”
“不,他太配合了。”
赵医生长出了一口气,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太阳穴。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严重?”李主任有点懵逼。
难不成这小子真有精神问题?不会吧。
“有多严重?”
赵医生看了他一眼。
“这么跟你说吧,按照我的初步诊断,他已经不是简单的ptSd了。”
“他这是在长期、极端的生存压力和暴力环境下,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防御机制和世界观。”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生存’和‘威胁’。”
“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本能手段。”
李主任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抓住了核心思想。
“你的意思是……他病得很重?”
“不是重,是棘手。”赵医生一脸严肃,“这种病人,非常罕见,也非常危险。”
“他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区别,甚至比正常人更冷静,更有逻辑,但他的内在,已经完全是另一套运行系统了。”
“我们医学上,还没给这种情况起一个正式的名字。”
李主任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乐开了花。
没名字好啊!
没名字就说明这病够新、够奇、够罕见!
越是这样,报告写出来才越有分量!
“那……那这报告?”李主任搓着手,试探性地问。
“报告我会出,而且会写得很详细,很严谨。”
赵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李,你这次运气不错啊。”
“这小子,不是疯子,他是个临床心理学上的奇迹!”
“不过我得提醒你,这病,得治,得好好治。”
“必须立刻安排全军最好的资源,对他进行长期、系统、全面的心理干预和治疗!”
“一定!一定!多谢多谢!”
李主任连连点头,激动得都快握住赵医生的手了。
赵医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办公室里,李主任再也憋不住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么的!我就知道这小子‘有病’!”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军法处吗?我是保卫部李主任!关于秦峰一案,我部有重大情况要汇报!”
“我们初步怀疑,秦峰同志在经历境外残酷战斗后,患上了极其罕见且严重的战争类精神创伤疾病!”
“301总医院的专家已经介入,正式的诊断报告很快就会出来!”
“请你们那边……暂缓一切程序!”
挂掉电话,李主任只觉得浑身通泰,所有的压力一扫而空,现在就等着301那边出报告了。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
这秦峰到底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