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中的震荡已然平息,只余下石壁上那道被玉锁乌光强行稳固住的裂隙,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硫磺与血腥味的魔气余韵。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凌霞婆婆盘膝而坐,全力调息,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方才封印剧烈反噬,她首当其冲,损耗极大。
晚宝也坐在一旁,小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枚恢复平静的玉锁,指尖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温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回想起方才那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冲击,她仍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这枚自幼佩戴、看似平凡的玉锁,竟蕴含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连那地底恐怖的存在都能暂时震慑。
晚风静立一旁,眸光深邃地注视着那道裂隙,以及裂隙周围那几道狰狞的暗红色爪痕。她的仙尊神识正以极其精微的方式,仔细分析着爪痕中残留的每一丝气息,试图从中剥离出更多关于封印另一端那尊魔将的信息。
洞穴内一片寂静,唯有三人悠长的呼吸声与地底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巨兽沉睡般的低沉嗡鸣。
良久,凌霞婆婆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疲惫未褪,却多了几分清明与后怕。
“多谢道友再次出手相助。”她看向晚风,语气诚挚,“若非道友与宝丫头力挽狂澜,老身今日恐怕…”
“分内之事。”晚风淡淡打断,“婆婆可知,这爪痕主人,究竟是何来历?”她指向那暗红色的印记。
凌霞婆婆目光随之望去,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忌惮与凝重:“据谷中最为古老的秘典零星记载,以及历代谷主口口相传,此魔将乃上古‘焚煞’一族,其名不详,只知其号‘赤燎’。当年仙魔大战,此魔凶威滔天,麾下魔军所向披靡,曾焚毁无数小世界,最终被数位人族大能联手,以重伤代价,将其魔躯撕裂,神魂打散,其主要部分便被封印于此地万载玄煞眼之上,借地脉阴煞与吾族碧霞灵韵双重之力,不断消磨其魔性。”
“焚煞…赤燎…”晚风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相关信息。仙界典籍浩如烟海,对于下界上古之战的记载并非详尽,但这等凶魔,理应留有痕迹。
凌霞婆婆继续道:“万载消磨,其魔躯应已腐朽大半,神魂亦应残破不堪。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此等魔头。其残存的本源魔性依旧极其可怕,且似乎…具备某种不死特性,竟能通过吸收地脉阴煞与外界泄露的魔气,缓慢恢复…方才那冲击之力,远比老身数十年前探查时强横数倍!”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敌人的实力在恢复,而封印却在岁月和魔气的双重侵蚀下不断衰弱,此消彼长,破封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晚风接口道,她指尖凝聚起一丝从爪痕中剥离出的、极其细微的暗红气息,“这魔气之中,除却本身的暴戾焚煞之意外,还夹杂着一丝…外来的、带有引导和强化意味的诡异力量。正是这股力量,在近期大幅增强了它的活性,并指引它集中冲击封印最薄弱之处。”
“外来力量?”凌霞婆婆一惊,“道友的意思是…”
“与那黑袍魔修,以及可能存在的‘魔君’,同源。”晚风语气肯定,“看来,外界的魔患并非孤立,它们与这被封印的魔将之间,存在着联系。甚至可能,外界魔物的行动,就是为了呼应、协助这魔将破封!”
这个结论让凌霞婆婆和晚宝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隐霞谷面临的,将是里应外合的绝杀之局!
“必须尽快彻底加固封印,或者…找到彻底消灭那魔将残魂的方法!”晚宝急切道。
凌霞婆婆却面露难色,她缓缓摇头,目光投向洞穴深处那面刻满符文的黑色石壁,声音带着一丝无力与沧桑:“谈何容易…此封印乃上古大能所设,玄奥无比,吾等后人,只得其维护之法,却无彻底重构或强化之力。至于消灭…更是难如登天。历代谷主并非没有尝试,然皆以失败告终,反而数次险些酿成大祸。”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除非…能找到失落的那部分‘镇魔碑’核心,或许凭借其完整的力量,方能将此獠彻底净化镇压。”
又是镇魔碑!晚宝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玉锁。
晚风沉吟道:“镇魔碑碎片散落各方,寻回非一日之功。当下仍需以稳固为主。婆婆,谷中可还有其它关于应对此类危机的古老训示或预言?或许先辈曾留下后手。”
凌霞婆婆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极其久远隐秘的事情。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古老的训示…”她喃喃自语,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确实…有一则。乃是由开创我隐霞谷一脉的‘守狱人’先祖留下,刻于禁地最深处的‘祖训石壁’之上,唯有历代谷主方能观看。其文晦涩难懂,且…充满不祥之意,故而鲜少被提及。”
她看向晚风和晚宝,眼神复杂:“那训示提及,当碧萝再现,玉简重光,魔影躁动,霞光隐罪之时,便是‘大劫’开启之兆。封印将堕,魔主将临,万象更新…或…尽化焦土。”
碧萝再现(晚宝),玉简重光(晚风手中的碎片),魔影躁动(谷外魔患与地底冲击),霞光隐罪(谷中传承的罪责与秘密)…这预言的前半部分,竟与当前局势一一对应!
“封印将堕,魔主将临…”晚宝声音微颤,“这…这预言…”
“听起来,像是一个无法避免的灾难预言。”晚风语气平静,却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难道先辈留下的,只是一个绝望的警示?没有任何破解或应对之法?”
凌霞婆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自己也有些困惑:“训示的后半部分更为模糊…提及‘天命之子携异星而至,执掌古老之力,于毁灭深渊重燃希望之火…然福祸相依,救世亦或灭世,皆在一念之间…’”
天命之子?异星?古老之力?
晚宝听得云里雾里。晚风却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她自己便是来自仙界的“异星”,而晚宝身负碧萝仙体与神秘玉锁,或可称为“天命之子”?“古老之力”是指镇魔碑还是其它?
但这“救世亦或灭世,皆在一念之间”又作何解释?充满了变数与不确定性。
“就这些了吗?”晚风追问。
凌霞婆婆努力回忆着:“石壁最后,似乎还有一幅模糊的刻图…乃是一株通天彻地的碧色古藤,于无尽魔焰中枯萎,却又从焦土中生出一株新芽,新芽之上,托举着一枚…一枚残缺的玉盘?老身始终未能参透其中真意。”
碧色古藤(碧萝仙体?隐霞谷?)枯萎于魔焰(大劫),新芽(希望?)托举残缺玉盘(又是指什么?)。
这预言如同雾里看花,似乎指明了某些关键,却又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令人难以把握。
晚风沉吟良久,缓缓道:“预言并非注定,而是基于某种趋势的推演与警示。它指出了最坏的可能,却也暗示了存在的变数——那‘一念之间’。或许,先辈并非只留下了绝望,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变数之上,寄托在了那‘天命之子’与‘异星’能否把握住关键的那‘一念’。”
她看向晚宝,目光深邃:“而这关键,或许便与那‘残缺玉盘’,以及彻底掌控‘古老之力’有关。”
晚宝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斤。她不仅是隐霞谷的弟子,身负守护封印的责任,如今更似乎被卷入了某个古老的、关乎世界存亡的预言之中。
“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镇魔碑’和那‘残缺玉盘’的信息。”晚风做出决断,“婆婆,谷中禁籍区内,关于上古之战和镇魔碑的记载,无论多么残缺,都需尽快整理出来。或许能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更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