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催动离火玉,红光化作数道丝线,像温柔的手,轻轻缠上阿石尸身的心脏位置。那些红线在空中微微颤抖,形成个细密的网,将黑蛊牢牢困住。“他的神魂还被母蛊锁着,”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用了全力,“我能暂时困住它,快动手!”
阿蛮颤抖着举起骨刀,刀刃在火光中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想起阿石总说她的眼睛比蛊母潭的水还亮,每次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想起他把烤好的兽肉最肥的部分都塞给她,自己啃着带骨的边角,还说男人吃太多肥肉会变笨;想起月圆夜在祭台后的草垛上,他偷偷吻她时发烫的耳朵,和他笨拙地说 “阿蛮,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的模样。骨刀最终还是没能落下,她猛地扔掉刀,用头去撞煞气形成的屏障,额头撞在冰冷的煞气上,发出 “砰砰” 的声响:“让我进去!阿石!我是阿蛮啊!”
尸群中突然响起骨笛声,调子与山民祭祀时召唤先祖的歌谣相同,却带着股诡异的韵律,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着人的耳膜。阿石的尸身听到笛声,突然剧烈颤抖,眼眶里的幽蓝火焰瞬间暴涨,他举起手臂,指甲尖锐如刀,朝着阿蛮的心口刺来。那动作快得惊人,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显然是夜宸在强行操控。
“小心!” 刘源飞身挡在阿蛮身前,青影剑横挥,与尸臂撞在一起。“铛” 的一声脆响,剑光与煞气碰撞,迸出无数细小的火星。他能感觉到阿石尸煞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像是有两股力量在里面拉扯,一股要刺下去,一股却在拼命回缩。赤红剑光顺势刺入阿石胸口,黑蛊爆体的瞬间,阿石的尸身猛地一颤,眼眶里的幽蓝火焰剧烈跳动,竟在消散前映出个模糊的少年身影,那身影穿着干净的麻布衣衫,眉骨的疤痕在虚幻的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正朝着阿蛮的方向,艰难地伸出手。
“阿石 ——!” 阿蛮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那具尸身化作黑灰,连带着那串兽牙项链也一同碎裂,变成细小的粉末,混在地上的尘土里。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黑灰,双手在里面胡乱抓挠,指甲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渗出来的血与黑灰混在一起,变成难看的红黑色,她却浑然不觉:“还给我…… 把他还给我……”
骨笛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调子更加尖锐,像是在催命。更多的尸煞从通道深处涌来,它们的动作更快,煞气更浓,眼眶里的幽蓝火焰中,竟隐隐透着丝金色的光。阿蛮突然抓起地上的骨刀,红着眼冲向尸群,周身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暴涨,蜜色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像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窜动:“都给我去死!”
“她要走火入魔了!” 林清寒脸色骤变,离火玉突然脱离她的掌心,化作道红光,轻轻贴在阿蛮后心。柔和的红光顺着她的经脉游走,像温暖的溪流,所过之处,暴走的灵力渐渐平复。“凝神静气!守住心脉!” 林清寒指尖结印,口中念诵清心诀,古老的咒语在密道里回荡,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红光在阿蛮周身凝成个茧,将失控的灵力一点点导回丹田,“阿蛮!看着我!你这样下去,阿石也不会安心的!”
阿蛮的动作渐渐停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砸在骨刀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看着掌心混着黑灰的血,突然瘫坐在地,肩膀剧烈颤抖,哭声压抑得像受伤的小兽,在寂静的密道里显得格外凄凉:“他说过会回来的……” 她哽咽着,几乎喘不过气,“他从来不会骗我……”
刘源默默收起青影剑,看着阿蛮痛苦的模样,后颈的金线印记阵阵发烫,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阿石消散的黑灰中,静静躺着块半透明的玉片,上面刻着密道的地图,指向左侧的暗门。玉片边缘还留着个浅浅的牙印,那是山民男孩向心上人表明心意的方式,用牙齿在信物上留下印记,意为 “生死相契,永不相负”。
林清寒收回离火玉,轻轻拍着阿蛮的背,离火红光在她眉心流转,像朵温暖的花。“他把生路留给了你。” 她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的玉瓶,倒出颗清灵丹,丹药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吃了它,稳住心神。我们要带着他的份,走下去。”
阿蛮没有接丹药,只是盯着那扇暗门,眼神空洞得吓人,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半。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从颈间摘下那枚狼牙吊坠,紧紧攥在掌心。狼齿尖锐的尖端刺进肉里,渗出血来,滴落在地,她却仿佛有了点知觉,空洞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丝微弱的光。
“夜宸。”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在密道里缓缓散开,带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我要他偿命。”
离火玉的红光照亮暗门后的阶梯,那阶梯盘旋向下,通往更深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石阶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踩上去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脚下蠕动。阿蛮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骨刀,用布条将狼牙吊坠系在刀柄上,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她没有再哭,只是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刀锋,在火光中闪着寒光。
走下阶梯时,刘源发现阿蛮的脚印里都带着血,那是她掌心被狼牙刺破后滴落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条红色的蛇,蜿蜒着伸向黑暗深处。林清寒悄悄给她施了止血咒,淡金色的光芒落在她的掌心,伤口渐渐愈合,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离火玉的光芒始终护在她身侧,像个温暖的拥抱,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给了她一丝微弱的支撑。
通道深处,夜宸的笑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但这一次,没有人再被激怒,只有骨刀划破空气的轻响,和那枚狼牙吊坠在刀柄上,随着脚步轻轻撞击的闷响,一步,一步,敲在通往复仇的路上,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沉重得像是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