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榕城芭蕾舞团排练厅。
巨大的落地镜映照着汗水与光影交织的画面。李美玲穿着练功服,正在排练一个新的独舞片段。音乐是改编自古典乐章的变奏,节奏时而舒缓如月光流淌,时而急促如暴雨倾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韧性,足尖点地、旋转、腾跃,带着一种破茧成蝶后更加璀璨的光芒。
然而,排练并未结束。一个穿着考究、带着金丝眼镜、自称是舞团新任艺术总监的中年男人西蒙,正抱着手臂站在场边,镜片后的目光挑剔而苛刻。他是舞团大股东在风波后空降的人选,背景神秘,对李美玲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
“停!”西蒙突然出声,打断了音乐的流淌。他走到李美玲面前,指着她刚刚完成的一个高难度连续挥鞭转,“李小姐,这里的情绪表达太外放了!愤怒?怨恨?你想告诉观众你在澳门受了委屈?不!肤浅!艺术需要的不是廉价的情绪宣泄!而是克制!是升华!是把苦难酿成美酒的纯粹!”他语气尖锐,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重来!我要看到痛苦被冰封后的优雅!看到愤怒淬炼出的冷静锋芒!”
苛刻的要求如同一盆冷水。旁边的团员噤若寒蝉。李美玲微微喘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看着西蒙镜片后那双看似艺术狂热实则冰冷无情的眼睛,一股压抑的怒火在胸中翻腾。澳门那冰冷的铁窗、恶毒的污蔑再次涌上心头。她差点忍不住反驳!
就在这时,排练厅角落,一个穿着低调、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轻轻鼓了掌声。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沉静气质。 “西蒙先生,追求纯粹的艺术境界无可厚非。”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但艺术同样源于真实的情感。李小姐的经历,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舞蹈灵魂的底色。强行剥离,如同抽走一幅油画的筋骨,剩下的只有空洞的色彩。”他看向李美玲,眼中带着真诚的欣赏,“李小姐,愤怒并非不能表达,关键是如何将它化作舞台上的雷霆,又如何让它归于澄澈的静水深流。‘洛神’惊鸿一舞,既见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神采,亦感其‘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之哀婉。哀婉源于恨,神采源于不屈。两者交融,方为永恒之美。”
温和的话语如同甘泉,瞬间浇熄了李美玲心头的火气,也给了她新的灵感。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位儒雅男人,眼中充满了感激:“谢谢您,先生。请问您是?” “不必客气。我是陈墨,一个喜欢看舞的闲人。”男人微笑着颔首,目光掠过西蒙微微不悦的脸,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排练厅。
李美玲记住了这个名字。她重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眼中的怒火渐渐沉寂,沉淀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力量。她再次起舞。动作依旧充满力量,但情感的宣泄不再是喷发的火山,而是化作了冰川下的暗流,是深潭映月的沉静,每一个旋转、每一次伸展,都蕴含着一种经历过风暴摧折后愈发坚韧的生命力!那种力量,无声,却更加震撼人心!
西蒙抱着手臂,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排练结束后,李美玲收到一个匿名花束,卡片上只有一行遒劲有力的字: “惊鸿照影碧波寒,冰心一片在玉壶。” 落款是一个飘逸的字母:S。
封氏总部顶层公寓。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柔软的大床上。
李佳宁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她又梦到了那片冰冷漆黑的大海。巨大的、如同金属骨架铸成的狰狞巨鲸(‘沧溟号’的潜意识投射),在深海中无声游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渺小的她。
突然! 巨鲸冰冷巨大的头颅上,一座如同冰雪雕琢的王座无声浮现。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月光般的银白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流淌,面容完美得不似凡人,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载不化的极地寒冰,深邃、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他(她?)穿着一身海蓝色、流淌着星辉般光泽的长袍,姿态优雅而慵懒,如同主宰深海的帝王。
他(她)的目光穿透梦境,精准地锁定了渺小的李佳宁。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稀有标本般的冰冷审视,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 “纯净的‘钥匙’…”一个空灵、飘渺、仿佛来自九幽海底的声音直接在李佳宁的梦境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严, “你逃不掉的…” “深蓝的意志…终将拥抱你的光芒…” “榕城的灯火…很温暖吗?可惜,它照不进永恒的归墟…”
冰冷的话语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而来!李佳宁在梦中发出惊恐的呜咽,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宁宁?宁宁!”李美玲被惊醒,连忙将小妹搂入怀中安抚。 隔壁临时医疗室内,深度感知状态下的李香林,意识之海中那点赤红凤凰印记猛地一跳!一股冰冷、浩瀚、如同整个大洋倾倒而下般的恐怖威压感,隔着遥远的空间,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她的精神感知!
“啊!”医疗舱内,沉睡的李香林猛地睁开双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触碰到了医疗凝胶的边缘!
几乎在同一瞬间! “警报!警报!检测到异常高维能量波动!来源方向:南太平洋xxxxxx!强度等级:毁灭级!目标指向演算中……锁定:榕城区域!” 封云霆手腕上的通讯器和他面前的控制台光屏,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和尖锐的警报声!
封云霆猛地站起,周身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气!他一步跨到医疗舱旁,目光如电般看向骤然惊醒、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惊悸与迷茫的李香林。 “感觉到了?”他的声音沉冷如铁。 李香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悸,缠着纱布的手指在冰冷的凝胶中微微用力,左腕内侧仿佛还残留着被那极寒目光凝视的幻痛。她抬眼,迎上封云霆燃烧着狂暴战意的双眸,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冷冽: “嗯。冰冷…浩瀚…如同…整个海洋的意志。” “他(她)…在俯瞰榕城。”
封云霆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眼中燃烧的光芒足以焚毁一切阻挡。 “俯瞰?”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与绝对自信: “那就让他(她)睁大眼睛看清楚!” “看清楚‘深海之主’,是如何被我封云霆…” “踏!平!深!蓝!神!殿!” 每一个字,都如同掷地有声的战鼓,敲响了席卷深海的狂澜序章!冰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了他如同战神般凛然矗立的侧影,也照亮了李香林眼中那抹被彻底点燃的、凤凰浴火的决绝锋芒!榕城的夜空,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战意撕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