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珠沿着李丽的脊背滑落,浸湿了内衫,带来一阵阵寒战。她紧紧攥着那半块温润却仿佛烫手的龙凤佩,以及那封承载着无尽悲恸与绝望的泛黄信笺,如同攥着一团燃烧的冰,既不敢松开,又难以承受那灼人的重量。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恐惧和一种近乎茫然的混乱。婉妃……宫中……私生子……这几个词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碰撞出令人眩晕的火花。
林一,她的丈夫,那个与她并肩作战十数年,将通衢天下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男人,竟然背负着如此惊世骇俗的身世!这解释了太多事情——他为何对皇家规制、朝堂动向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为何先帝在位时,通衢天下总能逢凶化吉,甚至在几次关键节点得到默许乃至扶持;为何新皇登基后,态度会发生如此剧烈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商贾势大,更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了,或者怀疑了林一的身份!
这身份不是荣耀,而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新皇绝不会容许一个拥有前朝宠妃血脉的潜在威胁存在,尤其这个威胁还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和新兴的技术。所谓的“贪墨”、“私藏军械”,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是掩盖这桩皇室丑闻和潜在继承权争议的遮羞布!
李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原本以为面对的只是商业倾轧和皇权打压,现在才发现,他们早已置身于一个更加凶险、更加黑暗的漩涡中心,关乎的是最无情的皇权斗争和血脉清洗。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这个消息必须绝对保密,在找到确凿证据和应对之策前,绝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朝廷和玄冥阁察觉到她已经知晓。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按照原样折叠好,连同那半块玉佩,放回紫檀木扁匣,再次检查了那个隐秘的机关,确保侧板严丝合缝地关闭,看不出任何痕迹。然后,她强迫自己坐下来,开始冷静地分析。
信中提到了一位“王嬷嬷”,是当年带走婴儿的林一养母。这位王嬷嬷现在何处?是否还在人世?她手中是否持有另外半块玉佩?她是唯一可能知道林一亲生父亲(那位婉妃的“情人”)身份的人。
还有婉妃信中提及的“君”,那位“情人”。他究竟是谁?能让一位宫中妃嫔倾心,并托付骨肉,绝非凡俗之辈。婉妃在信中极力劝阻他寻找孩子,显然他的处境也极其危险。他是否还活着?他与三十多年前那场导致婉妃“病逝”的宫闱变故有何关联?与如今玄冥阁的崛起,又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线索似乎指向了三十多年前的旧事。要弄清楚这一切,必须找到当年的知情人。
李丽首先想到了林一那位早已病故的养母,那位被林一称为“嬷嬷”的慈祥老妇人。她生前对此是否知情?她可曾留下过只言片语?李丽立刻起身,来到府中存放旧物的库房,在积满灰尘的箱笼中,翻找王嬷嬷的遗物。然而,除了一些寻常的衣物和几件不值钱的首饰,并未发现任何与林一身世相关的东西。或许,王嬷嬷至死都守口如瓶,或许,那些秘密早已随着她的离世而湮灭。
宫廷旧事,尤其是涉及妃嫔秘辛的,外界难知其详。但并非完全没有途径。李丽想到了一个人——冷月。这位神秘的女护卫,不仅武功高强,似乎对皇室秘闻、乃至穿越之事都知之甚详。她临终前将白玉嵌入黑佩,激活“时空锚点”地图,显然知晓极多内情。她是否也知道林一的身世?可惜,冷月已经不在了。
不过,冷月生前曾建立起一个隐秘的信息网络,用于调查玄冥阁和各类奇闻异事。这个网络的一部分核心人员及其联络方式,冷月在临终前,曾以极其隐晦的方式,交代给了李丽,嘱托她在关键时刻动用。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李丽不再犹豫。她回到书房,取出一套特殊的笔墨和一种经过加密的纸张——这是冷月留下的联络方式之一。她按照特定的格式和暗语,写下了一封简短的密信,核心内容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三十多年前曾在婉妃宫中服役、并且可能知晓其“病逝”内情的旧人,尤其是宫女或内侍,无论其现状如何。
她唤来绝对忠诚的孙管事,将密信交给他,严肃叮嘱:“动用‘月影’渠道,以最高优先级发出。联络人收到后,会知道怎么做。此事关乎会长生死,绝不容有失,也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内容。”
孙管事见李丽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知事关重大,郑重点头,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李丽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她一边要强撑着处理商会日益严峻的事务,应对户部如同抄家般的查账,安抚内部浮动的人心;一边还要时刻关注着京城方面关于林一的消息(只能通过重金收买一些低层官吏,得到些许零碎且令人担忧的信息);同时,内心深处还在不断消化和反刍那个惊天的秘密,思考着每一种可能性及其后果。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多重压力压垮时,“月影”渠道终于带来了回音。不是书信,而是一个口信,由孙管事转达:找到了一位符合条件的老太监,姓常,当年曾是婉妃宫中负责庭院洒扫的低等内侍,婉妃“病逝”后不久便因“犯错”被逐出宫廷,如今在京郊一处破落道观中苟延残喘。对方答应见面,但要求极高的“封口”费用,并且只肯对“正主”透露关键信息。
机会来了!李丽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以“巡视京畿产业”为名,安排了一场看似寻常的出行,只带了孙管事和几名绝对可靠、身手不凡的护卫,秘密前往京郊那处名为“清虚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