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前的血战,已然进行到了最惨烈的时刻。
“咚——!”
巨大的撞木再一次狠狠地砸在了宫门之上。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门后一根合抱粗的顶门巨木,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开来!
厚重的朱漆大门,被硬生生撞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开了!门开了!”
城下的叛军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欢呼,如同看到了猎物喉咙的饿狼。
他们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无数士卒挥舞着兵刃,疯了一般地朝着那道象征着胜利与财富的缝隙涌去!
城楼之上,周勇的心,在这一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身边的殿前司禁军,已然伤亡过半,几乎人人带伤。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决绝,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住了两倍于己的敌人长达三个多时辰的猛攻,已是强弩之末。
“堵住门!死也要给我堵住!”周勇虎目欲裂,他嘶吼着,挥刀砍翻一个顺着云梯爬上来的叛军,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但他浑然不觉。
然而,他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防线,即将崩溃。
远在叛军阵后的高坡上,庆安侯曹亿立马于此,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当他看到宫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脸上那因疯狂而扭曲的肌肉,终于舒展开来,化作一种病态的、狰狞至极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兄长身披黄袍,君临天下的模样。
他仿佛已经听到满朝文武,山呼万岁的声音。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苏哲,被绑在刑场上千刀万剐的场景!
“周勇啊周勇,你终究只是个莽夫!”他得意地喃喃自语,“这大宋的江山,今日,便要改姓曹了!”
胜利,已然是囊中之物!
然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准备下令全军压上,享受这最后的盛宴之时——
毫无征兆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猛然从他大军的侧翼,那片连接着京城街巷的区域,轰然炸开!
“轰隆——!!!”
那不是战鼓,更不是寻常的雷鸣!
那声音,沉闷、雄浑,却又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狂暴!
仿佛是九天之上的雷神,将他那柄无坚不摧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汴京城的大地之上!
整个战场,在这声巨响中,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大地在摇晃!
无数的士卒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连曹亿胯下的战马,都受惊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无论是正在疯狂攻城的叛军,还是在城楼上苦苦支撑的禁军,都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惊骇。
发生了什么?
天塌了吗?
巨响之后,并非沉寂,而是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
仿佛有四头看不见的恶鬼,正撕扯着空气,从远方呼啸而来!
紧接着,在叛军最密集的中军侧翼,那片由数千名精锐长枪兵组成的方阵之中,四个不起眼的黑点,从天而降!
第一轮齐射!
下一刻!
“轰!轰!轰!轰!”
四声比刚才更加尖锐、更加爆裂的炸响,几乎在同一时间,于密集的人海中轰然引爆!
那不是撞击,是绽放!
是死亡的绽放!
四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如同四朵瞬间盛开的地狱之莲,在人群中骤然爆开!
炽热的烈焰与浓黑的硝烟疯狂席卷,无数烧得焦黑的铁砂与破碎的弹片,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动能,向着四面八方,发出一阵“嗤嗤嗤”的恐怖切割声!
在这致命的风暴中心,数十名叛军士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他们的身体就在瞬间被撕成了无数块模糊的血肉碎片!
坚固的甲胄在这股狂暴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窗纸,被轻易地洞穿、撕裂!
而风暴的外围,更是一片人间炼狱。
无数的叛军士卒被那高速飞溅的铁砂打得浑身血洞,如同破麻袋一般倒下。
那股无形的冲击力,如同神佛的巨掌,狠狠地拍在他们的胸口,将他们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鼻之中,鲜血狂涌!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原本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中军大阵,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抓了一把,出现了四个巨大而狰狞的圆形空洞!
空洞之内,再无一个活人,只有一片由残肢断臂与破碎内脏铺就的血腥地毯。
第二轮齐射!
叛军尚在惊魂未定之际,又一轮呼啸声传来,四团火光再度在阵中炸开,如同恶魔的狞笑,将恐惧进一步放大。
数百叛军在烈焰与弹片中化为血肉模糊的尸块。
第三轮齐射!
紧接着,第三轮轰鸣接踵而至,火炮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弹药,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叛军头顶。
又数百人倒下,阵型开始动摇,惊恐的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他们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天……天火……是天火……”一名叛军小校颤抖着嘴唇,吐出几个字,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疯狂地磕头。
“是老天爷发怒了!是天谴啊!”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开始在叛军阵中飞速蔓延。
他们的阵型,肉眼可见地开始混乱起来。
就在此时,那片被硝烟笼罩的街角,出现了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