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一直沉默不语,此刻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都静一静!”
他先是看了一眼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仁宗,又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崩溃的曹皇后,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哲身上。
“苏哲,老夫只问你一句,你有多大把握?”
“不开刀,十成把握,官家必死无疑。”苏哲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开刀,我有九成把握,能把官家从鬼门关拉回来。”
“九成?!”韩琦眼中精光一闪。
这个数字,在眼下这种必死的局面里,几乎等同于神迹!
韩琦却深深地看了苏哲一眼,沉声道:“好!老夫信你!说吧,你需要什么?”
苏哲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我的条件很简单,”他环顾四周,指了指这金碧辉煌、奢华至极的崇政殿,用一种近乎嫌弃的语气说道,“第一,太医院这帮……嗯,这帮前辈的法子,暂时不能再用了。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惊疑不定的脸,抛出了一个比“开腹”本身还要疯狂的提议。
“立刻!马上!把官家转移到我的的军医院去!”
“什么?!”
如果说刚才苏哲的话是巨石,那现在这番话,简直就是一座火山直接在大殿中央喷发了!
移驾出宫?!
还将一国之君,转移到一个刚刚建立不久、全是些粗鄙武夫的军医院里去?!
“疯了!彻底疯了!”钱穆尚书几乎要跳起来,“苏哲,你究竟意欲何为?将圣上移出宫城,你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我挟你个大头鬼!”苏哲直接怼了回去,他指着地上光可鉴人的金砖,又指了指周围精美的雕梁画栋,“这地方,在你们眼里是皇宫禁地,我如何给人开刀做手术?手后都是肯定会细菌感染的。”
他转过身,对着已经六神无主的曹皇后,语气难得地放缓了一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娘娘,韩相公!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一座房子着了大火,官家被困在里面。我是那个唯一懂怎么救火的人。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冲进去,在浓烟滚滚、随时可能坍塌的房子里救人,成功率不足三成。二是把人从火场里弄出来,到外面空旷安全的地方施救,成功率九成!”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曹皇后:“敢问娘娘,您选哪个?”
这道选择题,简单、粗暴,却直击要害。
曹皇后浑身一颤,她看着床上丈夫那张灰败的脸,又看了看苏哲那双自信到近乎狂妄的眼睛,最后,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韩琦。
韩琦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但他的拳头却已经紧紧攥起。他知道,这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豪赌。赌注,是皇帝的性命,是整个帝国的安危。而庄家,就是眼前这个看似不着调,却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钱尚书,”韩琦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官家的脉象,你也探过了。太医院的方子,你也看过了。老夫问你,除了苏哲的法子,你还有别的办法,能救官家吗?”
钱穆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白,最后颓然地垂下了头。办法?他们要是有办法,何至于此!
韩琦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曹皇后,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娘娘!国朝百年来,闻所未闻之事,今日或可一试!臣以为,当信苏哲!”
“当信苏哲!”
这四个字,如同暮鼓晨钟,重重地敲在曹皇后的心上。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她是大宋的国母,但她此刻,更是一个濒临失去丈夫的妻子。所有的挣扎、犹豫、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个最卑微的愿望——让他活下去。
“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颤抖而又坚定,“就依苏侯爷所言!一切……都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