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未散尽的血腥气,在蓟州城的街巷里打着旋。夜幕沉沉压下,白日擂台上的震天喧嚣仿佛只是一场幻梦,只余下冰冷的死寂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代表金国权力的狼头大纛,彻底从蓟州城的城头和街巷撤走,连同那些披甲持锐的金兵,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缩回了城北那片灯火通明、壁垒森严的区域——俨然成了城中之国。
与之相对的,城南的汉人聚居区,灯火稀疏,人影寥落,压抑的沉默中酝酿着不安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碾过清冷的石板路,停在了一处挂着“济世堂”匾额的门前。素衣如雪的段无咎当先下车,神色平静如水,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两名大理武士小心翼翼地抬着担架紧随其后,担架上,轩辕烈脸色蜡金,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小腿处包裹的厚厚棉布透出大片刺目的暗红。
“快!抬进去!小心些!”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老大夫须发皆白,见状急忙指挥学徒上前。
济世堂后院,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弥漫开来,仿佛整个院子都被这股味道所笼罩。段无咎负手立于廊下,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却透露出一种沉稳和内敛。
他的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诊室内,那里人影晃动,时不时传来压抑的痛哼和大夫低沉的指令。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然而,段无咎的心思却早已飘远。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中那一缕冰蚕丝般坚韧的银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金人此举,退兵让城,看似是一种妥协,但实际上却是暗藏玄机,凶险更甚。这兵力真空的蓟州城,就如同一块被猛虎暂时放弃的血肉,吸引着无数豺狼秃鹫的目光。这些贪婪的家伙们,必然会如饿虎扑食般涌向这座城市,将它变成一个充满杀戮和纷争的风暴中心。
“殿下,”就在段无咎沉思之际,一名面容精悍的大理侍卫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侧,低声禀报,“各大派派来的人手,已经在陆续进城了。动静不小啊。”
段无咎的眉梢微微一动,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他淡淡地回应道:“意料之中。江湖,从来都不缺少那些闻腥而动的鲨鱼。”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同时嘱咐道:“严密关注各处动向,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向我报告。””
侍卫应声退下。
这一夜,蓟州城南的寂静被不断涌入的江湖客打破。沉重的马蹄声、快舟靠岸的摇橹声、夜行人衣袂破风的轻响……一道道或炽热、或贪婪、或凝重、或好奇的目光,投向那座白日里吞噬了鲜血与生命的巨大擂台,也投向这座暂时失去主人的城池。
翌日,朝阳初升。
擂台广场上,比昨日金兵环伺时更加人头攒动。闻讯而来的各路江湖豪客、大小门派弟子、甚至还有一些乔装打扮的宋军斥候,将偌大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空气灼热,充满了汗味、议论声和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
“看!少林高僧!” “那是武当的冲虚道长!好强的气场!” “丐帮的游长老也来了!他身后那几位,是几大分舵的舵主吧?” “华山派的‘君子剑’李掌门!啧啧,连他都惊动了…” “嵩山左掌门!昆仑何掌门!青城余观主!姑苏慕容世家的慕容公子!洛阳撼山楼的铁总管…老天爷,江湖十大名派,这是倾巢而出了吗?”
惊叹声此起彼伏。十大派的高层人物联袂现身,各自带着门下精锐弟子,或僧袍肃穆,或道袍飘逸,或衣衫褴褛却气势雄浑,或锦衣华服面带倨傲……他们形成一个个泾渭分明又彼此隐隐对峙的小团体,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普通江湖客不由自主地退开一片空地。广场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空气中仿佛有火星在噼啪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之上——或者说,聚焦在擂台中央那面高高悬挂、异常刺眼的巨大免战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