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尹惜君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寒惊容却恍若未觉，反而对着御座上的皇帝笑得更加妩媚动人，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恼火却又难以反驳的“坦诚”：
“国师大人所言，字字珠玑，惊容佩服。故而惊容方才所言，并非要欺天瞒道。”
她再次巧妙偷换概念，将风险等级骤然降低：“这幻术并不是欺瞒天道，只是瞒过天下人眼即可。百姓所见，百官所见，乃至史册所载，都只会是陛下希望他们看到的、无比真实的‘景象’与‘效果’。至于天道反噬……陛下乃真龙天子，受命于天，陛下之意愿，陛下为稳固江山社稷所行之法，本身便是天意的一部分，不是吗？幻术不过是工具，执工具而行天意者，乃是陛下！”
她将皇帝捧到了裁决者的高度，将风险巧妙地转化为“技术性”的舆论操控问题，而最终的决定权和“天命合法性”，则完全归于皇帝自身。
盛常佑的目光在寒惊容那张美艳绝伦却又危险丛生的脸上久久停留，指节轻敲着紫檀木御案，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显露出内心的剧烈权衡。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她的话甜如蜜，却可能暗藏穿肠毒药。
她的野心绝不止于一个太子妃之位！但是，她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避免动用玉玺损耗国运，平稳度过“转世”这一关，还能得到一个庞大而隐秘的情报网络……
这对于当前危机四伏的景国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代价，目前看来，似乎只是一个太子妃的虚名，和一个女人的野心。这份野心，在皇权的笼子里，或许反而更好监控和控制。
与可能获得的利益相比，这个风险，似乎……可以一冒。
至于清平教成为国教？那是绝无可能！冷相俦留下的摊子太过污秽，必须加以约束。
漫长的沉默之后，指节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盛常佑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深沉如古井，做出了决断：
“好一张利口，好一番……‘真心’！朕，准了！”
寒惊容眼底瞬间掠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与得意，但她立刻垂眸掩饰，姿态做得更足。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瞬间给她套上了枷锁：
“太子妃之位，朕可以给你。清平教往日作为，朕亦可暂不深究。但，有三点，你需牢记。”
“第一，清平教众，需严加约束！冷相俦那套惑乱人心、采补双修、以及那害人的‘极乐散’，必须彻底禁绝！朕容忍的是能为国所用的力量，而非藏污纳垢、败坏纲常的邪魔巢穴！若再让朕听闻清平教行此等污秽之事，休怪朕无情！”
寒惊容立刻躬身：“陛下明鉴！惊容亦早觉冷相俦所为不妥，助兴之药不过是引子，真正的根基是那套令人沉沦的双修秘法，此乃痼疾。惊容既执掌清平，定当全力整肃，导其向善，以报天恩！”
她应答得极其流利，显然对此亦有考量，甚至乐于借此清除冷相俦的旧影响。
盛常佑冷哼一声，继续道：“第二，‘转世’大典之事，若用你幻术，必须万无一失！若有半分差池，朕第一个拿你是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记住你的身份。朕能给你这份尊荣，也能随时收回。若让朕发现你心怀叵测，行差踏错，或胆敢欺瞒于朕……代价，将远超你的想象。你，承受不起。”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带着帝王的冷酷与绝对权威。
寒惊容深深敛衽，将眼中所有情绪彻底隐藏，语气变得无比恭顺：“惊容，谨遵陛下旨意。定恪守本分，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望。”
她成功了，拿到了踏入权力核心的第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敲门砖。但她深知，这仅仅是开始，脚下的不是锦绣之路，而是刀锋之桥。
“退下吧。”
盛常佑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
“惊容告退。”
寒惊容再次行礼，姿态优雅地缓缓退出了御书房。那抹耀眼的红色消失在门外，空气中的暖香也渐渐被沉水香的气息取代。
殿门合上许久，尹惜君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陛下，此女心如蛇蝎，媚骨天成，其志非小。与她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盛常佑疲惫地闭上眼，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朕知道。朕从未相信她的‘真心’。但惜君，你看如今这朝局，这天下……内有皇子倾轧，外有星域迫近，星辰宗态度未明，暗处还有无面这等宵小兴风作浪。朕需要一把快刀，哪怕它自带剧毒。”
他睁开眼，目光恢复了清明与冷酷：“她这把刀，够快，也够锋利，眼下正好用来割开那些缠在一起的乱麻。至于以后……刀若是太锋利，伤到了持刀人，那便折了它。”
他的目光转向尹惜君，带着绝对的信任与嘱托：“惜君，替朕看好她。”